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布受天下】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重生之将门娇女 作者:蘅君 文案 一个老套的女主重生文,只是这个女主吧,重生后没什么觉悟,只想着前世的因,前世的果,这一世自己离那人远点就什么事都没有了。谁成想看见前世强壮如牛,今世却变得病殃殃的青梅竹马,忽然就…… 女主成长型,在江湖夜雨,战场风云,皇家辛秘中一步步成长为女将军,也是在男主温柔攻势下一步步被吃干抹净的故事。 注意!!!本文无宫斗、宅斗、以及一切斗!!!江湖玩闹有之,战场威风有之,风花雪月有之,恶搞有之,就是没有斗!!!轻松也不是很多,写此文唯一的目的就是让你为楠竹心疼!!!蛋糕很大,欢迎大家品尝么么哒!!!苏苏苏…… 内容标签:重生 女强 情有独钟 前世今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江怀月,墨宁熙 ┃ 配角:慕容埙,赵明璇,奕无襄,秋瑾萍,花影,江怀远,以及众位龙套 ┃ 其它: ================== ☆、十里红妆   十里红妆,放眼望去,是让人眩晕的鲜红。大街上的人熙熙攘攘,个个脸上都挂着洋洋喜气。   “看,鸾轿来了!”众人一阵欢呼,“真漂亮啊!”   又有人叹息,“七皇子可是咱们玉和国最尊贵的皇子,如今也要成家喽!”   “还叫七皇子啊?成了婚,就是瑞王了!”   江怀月坐在大红花轿里,并不理会外面一波一波的议论,嘴边漾着傻笑,她觉得有些不真实,听着外面喜庆的唢呐声和鞭炮声,实在是忍不住想要掀开盖头朝外看一眼,她知道,只要自己挑开轿帘,就能看到他端坐在马上的英挺的背影。   自己就这样嫁给他了两年来的单恋,两年来的相思,两年来的夙愿,如今,真的就能嫁给他了?   用力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头,“嘶~”疼,那便是真的!   全身都被幸福的蜜水包裹着,她觉得自己心里简直甜的不能再甜了。   落了轿,却久久不见新郎有动作,众人着急,江怀月心里更急,难道是有什么变数?   外边司仪道:“瑞王爷,您该踢轿门了,给新娘下马威啊。”   紧接着便有一道恣意低醇的声音:“本王的新娘子,就是本王自己也欺负不得。还踢什么轿门?”   江怀月唇边笑意更大,直接自己掀开轿帘,一步踏出去,却鞋子太高险些跌倒。瑞王眼疾手快,上前一步便将江怀月抱在了怀里。观礼的人都轻轻吸了一口气,这样不合礼数的大婚,还真是古今头一回。   慕容埙将江怀月抱在怀里,凑在她耳边轻笑,“即便是我不给你下马威,你也不用这么恣意而为吧?”   江怀月轻哼了一声,“将军府大小姐纨绔不化,不知礼数又不是一天两天了,难道埙哥哥不知吗?”   慕容埙又笑,“知,自然是知。”说罢,就抱着她朝喜堂走去。   江怀月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埙哥哥啊,从现在这一刻,自己就真的嫁给他了!   三年前菊宴上,众公子小姐为一束雏菊题诗,江怀月看着最旁边一首诗下的提名,念道:“慕容殒(yun)?皇室中还有这名字?”   旁边哈哈一阵笑,江怀月回身看去,只见一青衣华贵的俊朗少年正朝自己笑着,眉眼弯弯,他道:“是慕容埙(xun),烟熏火燎的埙,‘殒’和‘陨’是毁灭和亏缺的样子,而我可是还完整的很!”   慕容埙,七皇子,最显贵的皇子,母妃虽然早逝,但却被追封皇贵妃,皇后膝下无子,寄养于皇后宫中。天下人都以为,日后能继承皇位的,必定是七皇子。   江怀月俏脸一红,“哦”了一声,便落荒而逃。身后又是那人哈哈的笑。   从此,她知道皇室中有一个皇子,叫慕容埙,不是“慕容殒”或“慕容陨”,“殒”和“陨”是毁灭和亏缺的意思,而他,不仅还完整的很,还是那么完美,像是精心打磨的宝剑,光华怎么也掩不住。   两年来,自己都思他念他,时时注意着他,尽做些不正经的事在他眼前晃,本以为他对自己无意,却不想一月前他竟向皇上请旨赐婚。   自己当时还以为自己一定是在做梦,就算是这时候,自己坐在这铺满了花生喜仁的床上,还是恍惚。刚刚拜完堂自己偷偷问,“为什么要娶我啊?”   他回答:“当年百花宴,你念错我的名字,我告诉你那字念埙,你脸颊鼓鼓的,看着就像是三皇妹养的那只傻兔子一般。就那一次,你便留在我心里了。”   自己当时踢了他一脚,不满他说自己像傻兔子,可心湖却一缕一缕的荡开。   月朗风清,江怀月知道埙哥哥这时候肯定在被人灌酒呢。想让她安安稳稳地在一个地方坐上几个时辰,那是决计不可能的!   反正埙哥哥一时半会也来不了,自己不如先出去万一玩。自己的婚礼,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样子,哪有这样的道理?   这样一想,腿上便开始动作,先拿了桌子上的酒喝了一口,拍了拍胸口。其实,自己还是有点紧张的。   身形一掠,便闪出了婚房。堂堂镇远将军的女儿,不会武功怎么行?   七皇子府自己不知来了多少回,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她左右看了一眼,确定无人之后,便向大堂走去。   拐角处隐隐约约有人声,江怀月一听,这声音自己再熟悉不过,正是自己的父亲!   他不去喝酒,在这里做什么?   凑过去一听,只听父亲道:“那你想如何?”   另一人道:“将军应该清楚,本王想要的不过就是将军的支持。”   江怀月忽然心慌,是埙哥哥!他在说什么将军的支持,他什么意思?   然后,慕容埙那薄唇里便吐出凉薄的话,一句句如同利刃一样刺进江怀月的心房,“将军,若是能得到您的兵力相助,何愁大事不成?将军放心,只要您答应,我便会好好待月妹妹,此生只娶她一妻。”   江林枫冷冷哼了一声,“你是在胁迫我?你就那么相信我会将怀月交给你?若是我想带她走,就是整个御林军都拦不了我!”   慕容埙轻笑了两声,“我知将军武功万夫莫当,可将军以为,月妹妹会跟您走?难道您看不出,月妹妹痴恋于我吗?”   江林枫沉默了一会儿,似在沉思,随即语气稍缓,“那七皇子想怎么做?”   之后再说了些什么,江怀月已经完全听不到了,她麻木的一步步向回走着,只觉得这月色真冷,自己从头到脚,都被冻得发疼。   …………   慕容埙看着紧闭的房门,隐隐的能看见摇曳的烛光,他一笑,稍稍整理自己的衣襟,抬步便走了进去。   “王爷!”一进门,双双就跪在自己面前。   他朝里一望,微皱了眉,“你家小姐呢?”她刚刚嫁进来,自己还不习惯称她为王妃。……他仔细王妃咀嚼这两个字,头一次觉得还是挺可爱的。   “小姐说,让王爷到望江楼寻她。”边说边抬头看了看他的脸色,生怕他一怒之下就让小姐在那里等一个晚上。刚刚小姐说的时候自己急得直跺脚,小姐是顽劣惯了,大婚之夜也这么不知轻重!   慕容埙却只是淡淡一笑,道了句好,便走了出去。   看着双双错愕呆愣的样子,有些无可奈何。有其主必有其仆,主子时不时犯呆,连女婢也是这样呆呆的。   这丫头,又要做什么呢?连他们两个的大婚之夜,也不安稳。   望江楼上,那女子一身大红喜服,凤冠霞帔,一张脸精致玲珑,月光下隐隐泛白,那身艳红色的喜服却渡上了一层黑色。   慕容埙看着她的背影,那么娇小柔弱,前面是茫茫大江,更显得像是要消失了一般。   心中忽然一紧,慕容埙快步上前,从后边拥住她,“怎么到这里来了?”   良久等不到江怀月开口,慕容埙心中疑惑,将她的身子扳过来对着自己,却发现她一张脸上隐隐有着泪痕,“怎么了?怎么哭了?”他紧张的擦去她的眼泪。   “埙哥哥,你喜欢我?”江怀月别过脸去开口。不是“你喜欢我吗?”,不是要一个回答,而是“你喜欢我?”,纯粹的怀疑。   慕容埙脸色一僵,稍微顿了一顿:“是啊,怎么了?”   就是这一顿,将江怀月的心彻底退下了万丈深渊,脸色更白,“你知道这两年,我一直在探听你的消息吧?你也知道我可以接近你吧?”   慕容埙松了口气,只以为他是害怕自己会怪她,故意逗她,“是啊,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江怀月却忽然呵呵笑了两声,猛地推开了他搂着自己的手,“是啊,你怎么可能不知道?以你瑞王府的势力,我做什么,怎么能逃得过你的眼?我爱慕于你,你也是早就知晓了吧?”   慕容埙暗觉不对,微皱了一下眉,随即又笑着上前搂住她,没有感觉到她的挣扎,道:“是啊,我早就知晓了。你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我怎么能不知晓?你知道吗我心心念念的,就是你对我的爱慕,那样纯粹而不加掩饰。”   “是吗?怕是你心心念念的,”江怀月忽然在他怀里冷笑了一声,“是我父亲的兵权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次写文章,求评论求收藏啊~ ☆、重生   “你……”慕容埙一把放开拥住她的手,“你……”   江怀月抬头看着他,脸色寒凉,声音却平静,“你和父亲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慕容埙脸色一片慌乱,就要去拉她的手,“月妹妹,你听我说……”   “啪!”清脆的声音将他的话打断,又是一阵冷风,慕容埙错愕地看着她,喉结动了动,剩下的话堵在喉咙里,再也说不出来。   江怀月又一声冷笑,“慕容埙,这一巴掌,就是我回报你的!我江怀月虽是爱慕与你,却不会甘心受你摆布。”说完,不顾他呆愣的神色,擦过他的肩膀就要离去。   “月妹妹!”慕容埙回神,连忙拉住她,“月妹妹你听我解释,我……我并不是……我是喜欢你的……今日在喜堂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我……”   “放开!”江怀月声音比月色还寒,“放开!”   慕容埙愣愣的放了手,“月妹妹……”   “明日,我们便和离吧!”丢下一句话,又抬步走去。到底是爱过他,好聚好散也就罢了。至于父亲的兵权,他怕是没有得到的能力了!   “月妹妹!”慕容埙再次拉住她,一把将她圈在怀里,“你相信我,月妹妹。我想要你父亲的兵权是真,可我爱你也是真的……”   江怀月冷声道:“那好,若是让你选,你是选我,还是兵权?”   “我……”他犹豫,紧拥着她的手臂送了一分。   “够了!”江怀月忽然猛地推开他,大喊了出来,“够了,慕容埙,你无耻!别骗我了!明天我们就和离!”说着,泪水又流了出来,她猛地一擦:“慕容埙,之前我爱上你,算是我没有出息!算我瞎了眼!从今以后,你我恩断义绝!”说着,抬手将自己的凤冠霞帔从头上扯下来,不顾自己散落的头发,奋力向江中一抛。   “咚”地一声,溅起阵阵水花。   慕容埙愣愣的看着她。   江怀月也是一愣,随即又将自己的喜服扒下来,抬手就扔进了江里。只剩下一层里衣,她看着腰间挂着的玉佩,是文定之物。她冷笑一声,扔那些东西算什么又硬是扯下来。   慕容埙终于变了脸色,一步上前拉住她,“这个不能扔!”   江怀月不听,死命的挣扎,挣脱不过,手上用了十成内力,一掌就向他的胸口拍去。   慕容埙一惊,连忙放手。   手臂上突然失了力,江怀月向后踉跄两步,手一扬,那玉佩“啪”的就在栏杆上摔了个粉碎,江怀月脚下一拌,就要摔倒,连忙伸手去扶住栏杆,却是一个不着力,从围栏上翻了下去。   “月妹妹!”慕容埙连忙伸手就要拉住她,却只触到她一片衣襟。满心惊慌,看着滚滚的江水将那娇小的人影吞没,那抹白色就像是落入野兽的巨口中一般,尸骨无存。   江水没入口鼻,江怀月一时间还有些恍惚,自己要淹死了?她本能地挣扎,完全丧失理性的思考,头再次冒出江面的时候,却模糊的看见一抹白色身影从望江楼上跳了下来。   是谁眼皮越来越重,身子渐渐脱力,再也没有半分挣扎的力气。向江低望去,茫茫的是阴森森的黑,寒凉刺骨。她忽然恐慌,又拼命地挣扎了两下,随即任命的合上眼。   然后,就感觉自己的腰被一双胳膊环上,鼻尖隐隐传来类似松竹香气的味道,是谁然后自己的唇就被一双唇堵住,一口气渡了过来,可是胸腔却忽然传来一股剧痛,让自己疲于抵抗,彻底了失去意识。   …………   “公子……公子……公子您醒一醒!公子!”耳边一中年男子的声音,江怀月疑惑,公子?难道这阎罗殿的人都辩不清男女吗?   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只见一峨冠博带,一身儒雅之气的中年人在自己眼前,“啊啊啊啊————”江怀月一下子就叫了出来,那男子让他一吓,直接往后一跳跳了三步远!   江怀月惊魂未定,四下张望,之间周遭坐上全是或是青衣俊雅,或是白衣飘然的书生,目光齐齐的看着自己,都紧蹙了眉。她眨眨眼,分不清这是怎么一个情况。   有一瞬想起刚刚那人叫自己公子,她连忙举起手看,还是那个样子。她更加疑惑,自己这是到了哪里?   见众人都惊异的看着自己,江怀月讪讪的笑了一笑:“抱歉,刚刚梦魇了。”   文人最不缺的就是气度,听她道歉,就一笑置之。   刚刚那中年人舒了口气,又提醒道:“公子,该您了。”   什么该她了?江怀月一片迷茫。   那中年男子叹了口气,指了指江怀月面前的酒杯,“月公子,该是您为诸位赋诗一首了。”   江怀月低头看去,只见面前有青竹管道,许是刚做不久,如今还泛着青色。那管道内是潺潺的细流,水面上正漂浮着一个蝉翼般轻薄的白玉酒杯,打着旋儿正停在自己面前。再沿着管道向上看去,那管道自屋后而出,源源不断的流着溪流,绕众人一圈又折了回去。大概是那屋后有一眼清泉吧。   这地方清幽雅致,院子四下是被竹林包围,她看得出是盛夏时分,这院里却自有一股清人心脾的清凉。   看清楚四下,江怀月大致明了自己是在一流觞诗会上。她心中顿时愁云惨淡,自己是将门之后,若是让自己骑马打仗,演练武艺还好,偏偏让自己作诗!   她硬着头皮:“不知这诗以何为题?”   众人又是面面相觑。   那中年人该是这里的管事,神色也是便换了一瞬,便又挂上微笑:“月公子该是梦怔了。今日酒会以百花为题,公子做了诗,题中不准出现与公子所作之花相同的字眼,让大家猜上一猜。猜中者就作下一首,若是诸位都猜不中,就请公子将答案说出,再流觞一回。”   百花?江怀月张口便道:“花开不并百花丛,独立疏篱趣无穷。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说完,便长舒了一口气。这是信芳公子所作,如今让自己拿了过来,以解燃眉之急。   话音刚落,众人又是一阵窃窃私语。江怀月心里咯噔一声,难道这里的人也知道这首诗不成?   她正忐忑不安,就有一人率先鼓了掌:“月公子真是好才华!这咏菊诗,真是深得菊花之精华。尤其是那两句‘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更是写出了菊魂!不知月公子,此解可对?”   江怀月松了一口气,原来如此,他们窃窃私语,是在猜自己的诗是咏的什么花。   她拿起面前的酒喝了下去,微微一笑:“公子以胸有成竹了不是吗?”清酒入喉,记忆中的细枝末节顿时翻腾起来,这流觞酒会,自己两年前曾参加过!   那时京中突然来了一个谢继谢公子,传得神乎其神。这流觞诗会也是谢继所办,自己在京中以月怀之名出入已久,这时候便来参加这酒会,想要一睹谢公子的风采。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自己当时听说慕容埙也会来,此时,自己已经追逐了他一年了!   那中年人名叫谢云,正是此番主持诗会之人。可整场诗会下来,别说慕容埙没有来,就是那谢公子,也不见首尾。两年前江怀月在诗会结束后,还叹息了好久。   许是入口的酒有安神之效,江怀月才不至于当场失态,可握着酒杯的手已经开始颤抖,幸好藏在云袖中也无人注意。   谢云朝说出答案的人道:“公子,既然你猜出来,就该轮到你作诗了。”   趁着再来一次的机会,江怀月就将心中一直以来的疑问问了出来:“既然他猜出来了,那便是该赏,为什么要罚他作诗一首呢?”   谢云一笑,“这规矩是我家公子所定,我并不知晓。”   江怀月也笑了一笑。   听着那文人墨客在作诗玩乐,她默默整理自己的思绪。这是两年前……那两年自己所做之事,还是历历在目。是现在只是梦一场,还是那两年是梦一场?   她暗暗掐了自己一把,“嘶~”她倒吸一口冷气,好疼!接着又环视四周,还是清酒流觞,还是竹林竹屋,还是饮酒作乐的众人!现在不是做梦!   她暗暗回想那两年,自己对慕容埙的追随,江家的琐事,父亲出征又归来,哥哥从江湖上回家,再前去边疆,还有自己落入江水中,那胸腔中的刺痛……一切的一切,是那么清晰不过,也不是在做梦!   那……她吞了吞口水,想到自己都觉得害怕的事,自己是重生了!重生在了两年前二八年华!   她颤颤举起酒杯,向口中一倒,却发现酒杯已经空了。   这时,忽然一青衣白净的小厮走到自己身前,向自己微施一礼,“月公子,我家公子有请。”    ☆、谢继   江怀月一怔,前世的时候,自己连谢继的影子都没见到,这次他请自己做什么?   江怀月起身整理了一下衣物,便让那小厮领着进了竹屋。   这竹屋看起来并不简朴,反而奢侈的很。一进屋,江怀月就闻到一股清心安神的香气,四下一看,果然有一香炉,里面燃着的正是如今千金难求的佘芜香。   这也是在江怀月预料之中,光看那谢云和小厮,就是气度不凡,她就预料到这谢公子家中富庶,至少是三代以上名门望族。   又行了两步,便看见一道白色帘子将帘中之人和外面隔开,那帘子,也是时下最受推崇的白色软烟罗。   江怀月腹诽一个大男人,也要像闺阁小姐一样不见人。面上却恭恭敬敬,隔着帘子施了一礼:“谢公子。”   帘中之人轻应了一声,紧接着就是几声低咳。旁边小厮忙拿了参茶送过去。   又隔了一会儿,帘中之人开口:“在下身体抱恙,不能招待月公子,月公子见谅。”声音微微沙哑,一听就是正在病中,语气却温和如三月春风,听着心中就是一片熨帖。   江怀月杂乱的思绪,仿佛也清晰了几分。   江怀月笑了一笑:“谢公子言重了。”又顿了顿,“在下扰乱了诗宴,还请谢公子勿怪。”她思来想去,唯一与前世不同之处,也就是自己那一声尖叫了。   谁知帘里的人竟低低的笑起来了,于其中暗含了揶揄:“是啊,月公子以女子之身参加男子的宴会,可不是扰乱了吗?”   江怀月目瞪口呆,自己这一身装束,唯一一个认出自己是女流的,也就是烟柳楼的头牌花影姑娘了,那还是……江怀月脸一红,又想着谢公子连自己的脸都看不见,就能认出自己是女子,实在本事不小!   谢继又笑:“小姐不必惊讶,刚刚小姐那一声叫,怕是稍加注意,就能听得出吧!”   江怀月这才想到自己刚醒来的时候猝不及防的喊了一声,那岂不是……宴会上所有人都……   想到这里,她脸色更红了。   自己已经用月怀的身份在京中一载,还赚了不少名头。这么一来,大概明日京城中就无人不知,花影姑娘的入幕之宾月怀公子,实际上是女儿身了!   谢继又问道:“可否请姑娘告知芳名?”   江怀月翻了个白眼,索性破罐子破摔了,也不再装腔作势,“你问这个做什么?”自己月怀的身份已经不能用了,江怀月的身份绝对不能暴露!   谢继也不恼,只是有淡淡说出让江怀月心惊的话:“我猜姑娘应该是江将军的女儿,江怀月江小姐吧?”   江怀月有生以来第一次结巴:“你……你……你怎么知道……”   谢继又轻咳两声,喝了一口茶,才接着道:“月怀公子的事,在下还是略知一二。月公子向来与将军府交好,江公子虽是江湖之人,却不轻易与人结交,可却是对月怀公子百般照料。又想到月公子之名,自然不难猜出月公子的真实身份,就是将军府江怀月小姐。”   江怀月撇了撇嘴,心道自己当时就不能让那个光图省事,将名字倒过来就随便取了个化名。   江怀月深深吸了口气,问:“说吧,你要我做什么,才能帮我保守秘密?”   里面谢继显然是一愣:“难道在江小姐眼中,我竟是如此之人?”   江怀月只勾唇一笑,随便找了旁边的位子就坐了下来:“据我所知,谢公子家中数代经商,即便是儒商,也还是带着商人本性!商人嘛,向来是最会做买卖,既然得知了我的秘密,替我保守,谢公子还不从我这里捞取点什么好处?”   说罢,就拿起旁边茶杯,却见里面空空如也。   谢继一招手,旁边那小厮就连忙过去,有条不紊的替江怀月倒了茶。   江怀月浅嘬一口,道了句“好茶”。   谢继沉吟片刻,“江小姐所言不假。在下……在下确实有事要月小姐帮忙。”   早就在江怀月预料之中,她只是又饮了口茶水。   谢继继续说道:“听说江公子如今正是在江南一带?”   江怀月点头。江怀月的哥哥江怀远几年前就在江湖游历,如今正是在江南。可据江怀月前世的记忆看来,江怀远也过不了几天就回来了。   谢继又继续说道:“听说江公子与水家相交甚好,在下想请江小姐将此物将给水家庄庄主,水珠儿。”   说着就招了招手,那小厮将一通体漆黑的小盒子拿了出来,放在江怀月身边。   江怀月皱眉,是让自己给他当信托?这倒不是什么难事,哥哥回来后没几天,就又去了水家庄一趟,自己将它交给哥哥就是了。   “只是如此?”   谢继隔着帘子朝她点了点头,“只是如此。”   江怀月沉吟片刻,又问:“谢公子没有什么话要带给她吗?”她猜测着,这些公子和那水珠儿怕是有情之人,如今让哥哥传的,大约是送情之物。   谢继淡淡一笑:“不必,将此物交给她,她便会知晓我的意思。”   江怀月又是一笑,既然说明了,江怀月便又将刚刚的疑问说了出来,“我不知公子定的那规矩是何意,可否请公子告知?”   谢继刚才在屋里大概也听到她有那么一问,就道:“咏花草一类的诗,实在是好猜得很,诗刚一说完,大概就都能猜得出来。若是别人能藏在心里,你却藏不住,那你就是低人一等了,你说该不该罚?”   原来是藏拙的道理!可江怀月还是撇了撇嘴,心道谁说是好猜得紧的?上一世的时候,自己明明一首都猜不出。   她正腹诽,谢继忽然抬手紧按了胸口,压抑的咳了起来。   那小厮见状,就是一声惊呼:“公子!”说罢跺了跺脚,就要出去。江怀月连忙拉住他,看谢继的样子大概是病得不轻,这小厮怎么还往外跑?   那小厮被江怀月拉住,顿时更急了:“你拉我做什么?!”   江怀月脸色稍稍扭曲:“你家公子……”   也不顾礼节,一把就挥开江怀月的手:“我家公子心疾犯了,我去把奕大夫请来!”然后不再管江怀月,夺路而出。   江怀月还怔愣在原地,里面那人咳声却越来越压抑,江怀月回过神,也顾不上什么了,挑开帘子进去,见他咳得辛苦,就上前扶着他,“你这里没有什么应急的药吗?”   谢继脸色苍白,咳得说不出话:“在……在衣……”   江怀月竟听懂了他的意思,也不顾什么男女之嫌,伸手进他的衣襟掏出一白色小瓶,“是这个?”   谢继艰难的点头,江怀月又问:“吃几粒?”   “一……咳咳咳……”   “一粒是吗?”江怀月也不敢让他多说什么,倒出一粒就喂进他的嘴里,却又让他咳着吐了出来。   江怀月皱眉,她从来没见过病重的连药都喂不进去的人,顿时慌了起来。   正当她不知如何是好,外边就想起一个带着怒意的声音,“你是怎么照顾自己的?这才几天,怎么又成了这个样子?”   江怀月朝外看去,只见一身着赭红色长袍的年轻人脸色不悦的快速走进来,一双凤眼里透着邪气,看着靠在江怀月身上的人一愣。   江怀月在这才意识到自己现在与谢继动作太过亲密,脸上一红,就要将他推开。   那人连忙制止:“别动!就让他这样靠着!别再动了!”   江怀月心想这应该就是那个奕大夫了,当下不敢不听他的话,努力坐好不敢乱动。   奕大夫就蹲下来拿过他的手腕把脉,眉头皱的死紧。   江怀月虽然女扮男装三年有余,却从未与一男子如此亲近,脸上烧得通红。   不经意间就打量起谢继的脸,却发现实在是普通至极,外界传言谢继风华无双,与清流公子墨宁熙不相上下,那三年却从未有人见过他的面貌,如今看来只是传闻而已。   又想起墨宁熙,江怀月心底哼了一声,说起来自己小时候还经常和他一起玩儿。他是丞相府公子,自己是将军府小姐,他长得又俊雅至极,小孩子一向喜欢漂亮的东西,所以在十二岁之前,自己就经常在他身后“宁熙哥哥”,“宁熙哥哥”的叫着。现在想起来,就觉得有些丢脸。   那奕大夫把了一会儿脉,就脸色寒凉,抬头问江怀月:“会武功吗?”   江怀月点头,不知他是何意。   奕大夫哼了一声,“将他打晕!”   “啊?”江怀月一时反应不过来。   谢继也在抗议,“不……不用……我醒着……能……”   “将他打晕!”那奕大夫又道,声音冷厉的将江怀月吓了一跳,再不敢怠慢,一记手刀就劈在他的脖子上。   看着谢继软倒的身子,奕无襄眼里闪着精光,看向江怀月:“小丫头,下手挺狠啊!”语气中全是幸灾乐祸。   江怀月嘴角抽了抽,不是你让我将他打晕吗?   然后奕大夫就指挥江怀月出去,江怀月站在门口回头一看,只见那大夫毫不含糊的就将谢继的衣服褪下来,拿起闪着寒光的银针就扎了下去!   江怀月一个激灵,心道这人不是骗子吧?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大夫?   江怀月出去才看到外边宾客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等的无聊,就问同样等在外面的小厮:“喂,这奕大夫是什么人?我怎么看着他像是骗子啊?你家公子让他治靠谱吗?”   那小厮一听,脸色就阴沉下来。   江怀月心道不好,看来这奕大夫在他们家声望颇好。   谁知那小厮却道:“您说的那奕大夫才是我们主子!公子只是……只是……”他仿佛是拿捏不准说什么好,就哼了一声,“我们主子是神农谷谷主,这世上谁的医术能及得上他?若他是骗子,这世上就没有真正的大夫了!”   “神农谷?神农谷奕无襄?”是了,刚刚他说是奕大夫,自己曾想象奕神医是多么仙风道骨的样子,倒不想……   因为说了那句话,自己等的这一个多时辰里,那小厮就没有给自己一个好脸色。   眼看已经过了到了申时,奕无襄才从屋里出来。他脸色也不大好,带着疲惫。   看见江怀月,就惊奇道:“你还没走?”   “额……”江怀月不知说什么了,未向主人辞行,自己怎么走?   奕无襄却说:“他现在不能有人打搅,你先回去吧!”   然后江怀月就走了,走之后,隐隐觉得自己好像是忘了什么。    ☆、重逢   “你这是做什么?”对面女子一身紫色罗裙,一双柳眉蹙起暗含无尽愁怨,一双睐眸微微流转,就是无限风情。那双玉手从江怀月嘴边夺下酒杯,“你这会来我这里,就只是为了喝闷酒?”   江怀月此时依旧是一身青色男装,只是沾了风露晨霜,她摇了摇折扇,又将酒杯夺回,拿起折扇轻挑了她的下巴,“怎么?影儿不想和我喝酒了?”   她一直到现在,还是心神恍惚,自己重生一事,原本是极大的幸事,可如今却发觉并不是那么好接受。倒回了两年的时光,纵然有很多机会可以弥补之前的荒唐事,可现下,自己却是连家都不敢回,感觉格格不入,无所适从。   自己离了谢继的居所之后,想回家却是不敢,在外流连一夜,却忽然发觉自己好像与这时的生活有些格格不入了。   心神恍惚等回过神来,却发觉自己已身在望江楼,她心中一惊,又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不知自己如今再从这里跳下去,会不会再回到两年后?   忽然江边传来一阵肃杀,紧接着就听一人道:“我既然来了,就没想要活着回去!”他声音嘶哑,带了气音,江怀月是习武之人,能听出他已经伤了胸肺。   “没想活着?你想死,我还怕脏了我的手!”另一个人的声音明显要年轻许多。   那人隔了一会儿,声音更加嘶哑,像吞了沙子一般支离破碎,“对不起……”   许是这句“对不起”触到了那人的痛处,那人声音蓦然尖锐起来,“对不起?你对不起的人是我吗?!你这时候说对不起还有什么用?!你对我说对不起做什么?!你对不起的人,如今已经不在了!!!”那人大概是气的急了,江怀月耳力又好,竟能清楚的听到他的喘息声。   “所以,我现在来,让你替他报仇。”相较于另一人的气急败坏,他却声音平静,平静的像一潭死水。   “哈哈哈哈哈……”那人听完他的话,又隔了一会儿,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报仇?替他报仇,哪里轮的着我?他父亲仍在,还要我替他报仇做什么?!”   说着就响起刀剑入鞘的声音。然后江边便静了下来,只余下江水拍打江岸的声音,风呼啸而过的声音,还有那人支离破碎的咳声。   江怀月出了一身冷汗,她在做什么?若不是忽然的打斗……   刚刚回过神来,自己竟攀上了栏杆!那滔滔江水像野兽的巨口一般,自己只消再进一步,就尸骨无存!自己怎么会有那么荒唐的念头?   她走下望江楼,转过那一点视角,原本以为会看到那人倒在地上的狼狈样子,竟不想他笔挺的站着,只是一手扶着墙跟,胸腹之处沾染了大片血迹。   “你……你没事吧?”江怀月伸出手想去扶他,这是一中年人,两鬓却已经发白,眉宇间也沾染了风霜。   那人听江怀月的关怀,就回头朝她一笑,“没事。”又抬头看看江怀月的神色,“你都听到了?”   江怀月知道这是旁人的私事,却还是点点头。   那人又笑了一下,却带着无尽的嘲弄,“你知道……他口中的‘父亲’,是什么人吗?”   江怀月摇摇头。   那人转过身,推开江怀月的扶持,吐出一句,“是我啊……是我……”   似乎是没有指望江怀月回答,扶着墙慢悠悠的走了。   江怀月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这人像走在一片荆棘地中,每一步,都将自己刺得鲜血淋漓,可他身后却一直有一条毒蛇,追着他,让他不得不走。   就像自己刚刚得知真相,从新房一步步走到这里时一样……   江怀月不知他和他的儿子之间发生了什么,只是想,他如今,应该是悔不该当初吧?   她又觉得自己实在是蠢,重活一回,自己有多少改过的机会?还想着回去做什么?   可恍恍惚惚,自己还是在望江楼站了一夜,知道天色破晓,自己还是没有回家的勇气。   不管怎样,都是有两年的差别。两年,不管是自己,还是家里人,这两年,变得都太多太多!她怕自己再难找回两年前的心境对待他们。   思来想去,却发觉除了花影这里,竟真的没了去处。   说起来,自己与花影的相识也是缘分。那日自己第一次女扮男装化名月怀,想去参加慕容埙所在的宴会,心底却忐忑的紧。   幸而玉和国民风开化,自己又是将军之后,父亲又注重教自己武艺,对诗词歌赋还有女工一类并不重视,所以她觉得自己融入那些男人的宴会,并不是什么难事。   可她到底还是紧张的很,谁知有几个男人在宴会结束之后,竟提议去烟柳楼!   江怀月那时决计没有胆量去那地方,推辞时有几个男人言语间就流露淡淡的讽意,江怀月面红耳赤,又怕人识出,只得去了。   那几个人到底是文人雅士,去烟柳楼不过是看花影跳舞罢了,江怀月刚刚松一口气,就有人到自己身边,“公子,我家姑娘有请。”   江怀月一个激灵,心道花影找自己做什么?全身上下都变得不自在起来,旁边有有几个人看着,自己又推脱不得,只能硬着头皮去了。   一进门,就是一阵馥郁的香气,江怀月看着床上的人影,顿时紧张的手心都出了一层冷汗。   偏偏花影开口就是讥讽,“我见公子在看我跳舞的时候,实在是心不在焉啊,难道是对花影的舞姿不满吗?”   江怀月张了张嘴,半天才突出两个字:“不是……我……”   江怀月不知自己是哪里惹到她了,只见她冷笑着朝自己走过来,偏偏眼角眉梢还带着妩媚,顿时就让江怀月想到“蛇蝎美人”一词。   江怀月全身僵硬,只见花影凑到自己耳边,“不知我该如何称呼你呢?这位姑娘……”   江怀月脑子“轰”的一下,就是一片空白,然后花影就猛地将她退了一把,江怀月跌坐在床上,就见她嘴角勾起嘲讽,不屑的哼了一声,“女扮男装的我见多了,都是从没见过你这么胆儿肥的,连清楼都敢逛了啊?”   江怀月顿时怨念了,自己也是身不由己才到了这里啊……   接着又听花影说:“来青楼也就罢了,还这样一副青涩的样子,就不怕让人欺负了去?”   江怀月当时就不知死活的说了一句,“我现在是男人!谁能欺负……”   话未说完,就看见花影眼神里流露出危险的光芒,“哦?没人能欺负?那你现在是在做什么?”   被你欺负……   江怀月顿时像打了霜的茄子一样低下了头。   之后不知怎么的,江怀月就对了花影的胃口,花影不仅让“月怀”公子成了自己的入幕之宾,还处处帮衬着江怀月。   不得不说,花影是江怀月见过的女人里,最有才艺修养、最温文尔雅、最善解人意、最通透并善于交际的女子。她虽是青楼女子,骨子里却带着傲气。   之后三年,江怀月在各色各样的场合混迹,那些处事之道,多半也是花影教给自己的。   江怀月此时不是两年前的青涩丫头,还曾跟父亲到军队的操练场呆过半月,也不知不觉染上些军痞气,这时候就轻挑了花影的下巴,“影儿不想和我喝酒,难不成……”   花影脸上嗤了一声拍开她的手,“如今倒真是越发没个正形,连姐姐我也敢戏弄了?”   江怀月已经有了些醉意,托了腮看着眼前媚色天成的人,叹息一声,皱了眉,“影姐姐啊,你说,你怎么就那么漂亮呢?要是我和你一样就好了。”要是和你一样漂亮,那人会不会就不舍得辜负自己了?   花影愣了一愣,随即苦笑一声,“和我一样有什么好不过空有一身好皮囊罢了!”   江怀月看着她,一时间竟有些恍惚,只是一个十八岁的妙龄女子,眉眼中就有沧桑之意。自己不知道她的过去,可她经历的,怕是自己连想都不敢想!   花影笑了一笑,“倒是你,你又是怎么了?怎么忽然喝起闷酒来了?”   “影姐姐~”江怀月一下子就爬过去环上她的腰,贪婪的闻着她怀里牡丹的香气,假哭:“影姐姐,我被爹爹赶出来了,你收留我吧!”   花影轻笑一声:“月怀公子虽是我的入幕之宾,可从未在我房中过夜,难不成你是真要把我的清白毁了?”顿了顿,又道:“有什么事是面对不了的?早一刻晚一刻又有什么区别?早死还能早超生呢!”   江怀月一愣,随即舒一口气,花影如此通透之人,又怎么看不出自己的心思,即便是猜不到自己发生了什么,也能看得出自己心中的迷茫。   自己那三年的事,也没有一件能瞒得了花影。   花影笑了一声,“要真是没处去了,就来找姐姐我!看你的姿色,接客是不行了,不过怕跑腿打杂还是能干的!”见江怀月依旧是兴致缺缺,花影轻叹,“我在二楼为你留了雅座,去看我跳舞吧!”   纤腰,柳眉,妙目,一转身,一勾手,一抬眸,嫣然一笑,是极尽的风姿,回眸顾盼,是极尽的风情。   江怀月暗暗感叹,不愧是第一美人,这舞姿,可真是勾人啊。更何况她卖艺不卖身,那些男人们看得见吃不着,也难怪也会被捧得这么高。   她正啧啧,旁边忽然传来客气却如同惊雷的声音,“公子也是烟柳楼的常客?” 作者有话要说:  为什么从这一章点击就开始变少了?呜呜呜,难道这一章太烂大家都不愿意看了吗?呜呜呜~~这只是回忆和正文无关啊,大家不要放弃我……呜呜呜~~打滚求收藏评论~~~ ☆、丢失宝物   她僵硬的不敢回头,想不到自己在这个地方竟能遇见他!原本以为能此后与他再无瓜葛,却不想只是在听见他的声音,心底便像一石激起千层浪一般,波涛汹涌,暗暗钝痛着。   三年,即便是重生了,自己也在他身上花了三年的心思,三年青春,三年情窦初开的美好,三年只盼着他能看见自己的卑微,三年赔上的自己的整颗心,三年……   整整三年,整整一千个日月,就算上天眷顾是让自己重来一回,自己又怎么释怀?   她可悲的发现,对他的声音,自己竟还是如此熟悉。甚至他对自己说这句话时的表情,自己都能完完全全的勾勒出来。   江怀月装作没意识到他对自己说话,一双眼仍旧紧紧的胶在那旋转起舞的人身上,藏在袖中的手却不由得微微发抖。只是暗自庆幸,自己从未以月怀的身份出现在他面前,他认不出自己。    慕容埙却不折不挠的非要跟她搭讪,竟走到她对面坐了下来,“我看公子是第一次来烟柳楼吧,不知这地方的姑娘可否满意啊?”   江怀月跟了他三年,竟不知道他竟有流连于花丛的嗜好,心中冷笑,难道当初真是自己瞎了眼?   她冷声道:“哦?公子是这里的常客?”   慕容埙哈哈一笑,“常客谈不上,不过是对美人颇有研究罢了!”他叹了口气,摇摇头,“不过,公子可能不知,这花影虽说传为第一美人,倒是不如我家中的几位女眷有味道呢!”   “啪”地一声,手中扇子重重地放在桌子上,随即一愣。   自己现在着实没有立场去说些什么,别说自己现在已不是他的未婚妻,就算是前世,自己也没理由说他!呵呵一笑,拿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掩饰自己的失态。   慕容埙脸色一僵,江怀月别过头去,尽量让自己的注意力放在花影的舞上,眼前那让自己既爱又恨的身影却一直在自己眼前晃荡。   一曲终了,花影柔柔地向众人施了个礼,众人立即一阵欢呼,花影转头看向江怀月,点了点头。   江怀月咧嘴一笑,暗中冲她做口型,“真美啊……”还夸张的将嘴张得大大的。   花影也“扑哧”笑了出来,嗔了她一眼,袅袅的走下了台。   眼里的光芒还未散去,就听见旁边的人低低笑了起来,江怀月回头一看,就看见那人又关上自己熟悉的潇洒又带着自信傲气的笑,她心漏跳一拍,就听那人道:“月公子和花影姑娘的感情真好啊!”   “怎么?”江怀月挑眉,“你是嫉妒了?”   “不敢。”慕容埙摇摇头,笑得有些俏皮,“公子的艳福。在下即便是羡慕,也求不来啊!”   江怀月哼了一声,花台下忽然就是一阵喧闹。江怀月望去,只见一虎背熊腰的官差推搡着走进来,将手中刀一横:“别动!管事的给我出来!”   江怀月脸色一寒,这哪里是官差?分明和强盗差不了多少!再看慕容埙,面色也是不善。   那官差横眉怒目:“御史大人丢失了一件宝物,在我们搜查结束之前,一个人也不许离开!   江怀月冷笑,什么宝物?大概不过就是贪脏的东西吧?她转头看慕容埙,他怎么处理?堂堂皇子,怎么能让这些个小人物困在这里?   可出乎她的意料,慕容埙之时脸色寒凉的看着那几个人,并没有什么动作。   转眼那几个官差就搜查到花影身上,那几个官差就流露出猥琐的目光:“花影姑娘,得罪了,就让我们搜上一搜……”   花影哪里肯让,冷哼一声:“搜什么?我从不曾听说,舞衣里也能藏得下东西!”   她那一身舞衣轻薄至极,完好的勾勒出腰身,轻纱薄羽,哪里有藏东西的地方?   那官差却嘿嘿笑了两声:“花影姑娘,我们也是公事公办啊,您看……”边说着,便将自己肮脏的手向她伸去。   江怀月素来知道花影是个有烈性的,这时候,花影就毫不留情,“啪”的一掌扇在她脸上,“混帐!拿开你的脏手!”   江怀月也是一愣,吓的屏住呼吸,谁知那些流氓一样的官差会怎么对她?   果然,那肥头鼠目的官差挨了一巴掌,脸色瞬间就涨得通红,面容也扭曲起来,伸手就要去抓花影的手,“死□□!竟敢妨碍公务,今天不给你点颜色看看……啊啊啊啊啊————”话还没说完,就是一阵哀嚎。   几乎整个厅内所有的人都朝这边看着,却只看见那官差还没碰到花影的手,就有一道白色流光闪过,接着那官差的手臂上就是一道血痕。   紧接着就看见一青衣年轻人从二楼上走下来,嘴角一抹冷笑:“我的人,也是你能动得了的?”   慕容埙一笑,就又坐了下来,只等着看好戏。   有人就认出来了:“这是月怀公子!花影姑娘是月怀公子的人!”   江怀月暗处朝花影眨眨眼,花影会意,立即躲到她身后,“月公子……”那声音楚楚可怜,泫涎欲泣,整个大堂的人听着都将一颗石头心化成一汪春水,却独独让江怀月脊背发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那官差面露狠色:“你是什么人?也敢在老子面前撒野?”   “老子是什么人也是你能置喙的?实相的就赶紧给我滚!”江怀月青楼赌场什么地方没混过?自己一身武艺,见过的人也多了,还能怕他?   这些官差都是欺软怕硬的主儿,一听江怀月的话,脸色就是一变,一时拿不准眼前的人的身份,   慕容埙只是悠闲地抿着茶,看着台下的动静。   江怀月转头,又温柔的抚慰花影:“别怕,有我。”成功地看到花影变了脸色,唇边弧度变得更加温柔了。   那官差脸上横肉抽搐,怒目圆睁,手腕上被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不甘心就这么算了:“你……你可知今日是御史大人……”   “御史?”江怀月打断他,“哪个御史?”   那官差怕是还以为江怀月是怕了,鼻孔朝天:“自然是林御史林大人!你竟敢妨碍我们搜查他丢失的宝物,好大的胆子!”   江怀月又是一勾唇,问:“我倒是不知道,御史大人的宝物丢了,什么时候轮得到你们来找了!”此话一出,周遭就是一阵窃窃私语。   众人原本还不觉得有什么,可让江怀月这样一说后再仔细一想,确实是有假公济私之嫌了。   江怀月话锋一转,又问:“我还不知道,御史大人是得了什么宝物呢!”   那官差也是个没脑子的,一听顿时面露骄傲,“御史大人丢的,可是千金难寻的宝物,一‘后羿射日’的黄龙玉!御史大人平时就爱收集奇石古玩,若是……”   话还未说完,江怀月就不耐地打断:“这么说来,林御史是收集了不少奇石古玩了?而且,每个都是千金难求?”   “那是!”那官差应道。   江怀月就冷哼了一声,“我想问一下,御史大人一年的俸禄有多少啊?他是靠什么收集这些古玩的?”   那官差一怔,随即出了一头冷汗。御史大人的钱是哪里来的,他简直不能更清楚。   周遭的人又是一阵窃窃私语,虽然没有点明,可言下之意已经是怀疑御史贪污了。   江怀月却是不依不饶:“御史大人家中私事我是不方便过问,可是你寻得那奇石之名为……‘后羿射日’……”她意味深长的说到这里,又顿上一顿,“是何用意?”   此话一出,大厅内顿时连窃窃私语的声音都没了,只余下一片窒息般的静寂。慕容埙唇边弧度更大,眼神却变得寒凉。   那官差先是疑惑皱眉,随即就吓得脸色发青,原先只是一个名字而已,偏偏却让她拿出来咬文嚼字,天下人皆以日月比喻明君,这石中又“射日”二字,意味什么实在不言而喻。   他觉得自己脑袋上的脖子已经摇摇欲坠,就算是此时传不到皇帝耳朵里,自己给御史大人捅了这么大一个篓子,难道还能保命?别说自己的命,自己哪一家老小,怕是也不能幸免了!   他摸了把头上的冷汗,一张面孔变得扭曲狰狞,朝其他的官差大喊:“来人啊,给我把这个扰乱公务,妖言惑众的乱臣贼子给砍死!”   其他官差想法和他一致,这里的消息不能传到御史的耳朵,而这个看起来瘦弱的年轻人,就更加不能放过!若是让御史知道他们杀了个人,顶多也就是受罚,可要是御史知道她说的那些话……   众官差顿时蜂拥而上。   “住手!”二楼忽然传来低沉的声音。    ☆、相邀   众人往楼上看去,待看见那人,顿时有种压顶的威仪。   那几个官差见他气度也知他来历不凡,可一身气焰也是嚣张惯了,就拿刀指着他:“你是何人?”   江怀月心中暗笑,这次这几人算是掉进火坑了,竟敢拿刀指着当今七皇子,当真是不想活了!   慕容埙果真脸色更加寒凉,那官差见他的眼神,腿不自觉的开始打颤。   慕容埙冷笑一声,“我是什么身份,你也配知道?”此话与江怀月刚刚所说如出一辙,却更多了一分冷意。   话落手腕一转,就又是一道白色流光飞出,“啊啊啊啊————”那官差又是一阵惨叫。   抬眼望去,却是那人的手臂垂着,无力地挂在肩膀上,脸上冷汗津津。   慕容埙身边侍卫见了,默默地上一丝质手帕。慕容埙接过来淡淡的擦了擦手,看着那官差,就像是看一个让人厌恶的苍蝇一般。江怀月哼了声,不愧是皇家人啊,行事就是和旁人不一样。   “滚!”慕容埙淡淡一瞥,就让那几个官差一桶冰水从头浇到了脚,牙根都开始打颤。   旁边侍卫掏出一块令牌:“七皇子在此,岂容尔等放肆?!”   旁边人离得近的人定睛一看,立即跪了下来。后面的人一见前面的人跪了,也纷纷跪下来。花影微微屈腿,却让江怀月一把拽住,朝她摇了摇头。   花影看看慕容埙,再看看江怀月,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那几个官差颤颤巍巍的不住求饶,江怀月看这里应该是没什么是了,就又嘱咐花影小心,便离开了烟柳楼。   她叹息一声,原本以为花影这里是难得的清静之地了,倒不想……   想到清静之地,自己重生以来唯一能让自己心神宁静的,也不外乎是谢继的归恒晚了,只是他的心疾怕是有些严重,也不知现在如何了。   “月公子!”只是走了几步,就听到身后一道熟悉的声音,“月公子,我帮你解了围,你难道就不告而别吗?”   江怀月回头,果然又是慕容埙。前世的时候自己紧赶着他也不见他搭理,这时候自己躲着他了,他倒是阴魂不散了!   “啪”的折扇一打,江怀月呵呵一笑,“七皇子的高枝,月某实在是不敢攀,若有什么失礼之处,还望七皇子勿怪才是!”   她语气生硬,实在没什么善意,慕容埙也脸色变了变,“月公子似乎对我颇有微词啊!”   “不敢!”江怀月道,“只是在下家中有事,就不打扰了。”说罢转身就走。   “月公子!”慕容埙经一把抓住江怀月的胳膊。   江怀月猛地转头,慕容埙讪讪松手,“是我失礼,只是我……久闻公子盛名,心生仰慕,想要与公子结识一番。”   江怀月心中冷笑,自己如今名声在外是真,可哪里来的什么盛名?那三年自己的名声比现在还大,也没见他前来结识,现在又是生了哪门子的久仰?   “不如我请公子到玉蕊行宫小坐如何?”慕容埙倒是精明的紧,刚刚替江怀月解了围,算是让她欠自己个人情,如今又放低了姿态,要知道京郊的玉蕊行宫是皇帝避暑之地,除了皇室和皇帝特许的几个人外,即便是士族子弟也进不得。若是有朝一日有人被请进去,大约也就成了那人的家臣了,他竟只是说让江怀月去小坐。   江怀月心思也明了了几分,慕容埙这是在给自己找谋士了!要得到皇位,光有武将怎么行?就是不知道他是看上自己什么了?   江怀月如今也生出心思试探一番,就要点头答应,却不想旁边忽然一个青衣小厮走上前躬身道:“月公子,我家公子有请。”   回头一看,也没认出是谁,就问,“你家公子是……”   那人一笑,道:“我家公子说,月公子昨日将东西落在他那里了,公子昨日待客不周,请月公子见谅。”   江怀月仔细一想,原来如此,自己忘了带那个黑色匣子!可是什么叫将东西落在他那儿了?明明是他有求于自己!   她转头又看了看慕容埙,颇有些为难,原本已经动了跟慕容埙前去的心思,可谢继那里仿佛也不好推辞。又问:“你家公子现在在哪里?”   那小厮道:“公子如今在归恒晚。”   “哈!”江怀月拍手叫好,对慕容埙道:“不如七皇子同去?”   这归恒晚说起来算是京城中最有名的地方,京城中有间最大的客栈叫楼外楼,这楼外楼精巧别致,又设了三处单独的院所,一处名为缀锦轩,让眼前的慕容轩得了去,一处名为留云阁,让自己那位青梅竹马墨宁熙得了去,还有一处就是归恒晚,原本无人知道是谁得了,倒不想是这位谢继谢公子!   江怀月得到这个消息,不可谓不震惊!   慕容埙听着眸色也是一亮,能得到归恒晚的人,又怎么是俗人,就转头:“不知……”   那小厮倒也是爽快,“这位公子若是想一起来,便一起就好,若是月公子的朋友,公子是不会说什么的。”   这归恒晚虽是清流雅致,不过在江怀月看来,还是比不上谢继的住处。   二人一进门,便看见谢继正拿着一把蒲扇,窗边架着这一个小火炉,上面一口砂锅不知道熬着什么,只是香气扑鼻,让人口舌生津。   他听到开门声,就向门外看去,脸上笑意正浓,刚要招呼,就看见江怀月旁边的人,问:“这位是……”   江怀月只是淡淡道:“一位普通朋友而已。”然后走到他身边向锅里望去,“这是什么?”她努力吸了吸鼻子,香气浓郁鲜美,江怀月原本就是个馋的,这时候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尝一尝了。   谢继一笑,“蛇肉!”   然后又看向门口的慕容埙,“今天顿的蛇肉有些多了,就过来一起吃吧!”   慕容埙眼角一抽,他完全没想到江怀月会这么介绍自己,更没想到这个谢继竟这么跟自己说话,顿时脸色就有些不佳。   江怀月也不再惹他,就对谢继说:“这是七皇子,今日刚刚跟我结识的。”   谢继一愣,随即站起身,微微弯了腰,“原来是七皇子,在下失礼。”又顿了顿,“今日我炖了蛇肉,不知七皇子要不要来一碗?”   此话一出,江怀月就忍不住笑了,“谢继啊谢继,前日看你挺精明的,今日怎么了?你这时候不是应该说,‘今日的蛇肉,就都进献给七皇子。’这样才对啊。”   谢继“啊”了一声,脸上居然有些为难,“这黑锦蛇,可是我花了三百两买下来的,而且做起来也麻烦……”话没说完,就听江怀月哈哈大笑起来,谢继也意识到她是在说笑,尴尬的咳了两声。   见那边慕容埙脸色已经发青了,就笑着对他说:“七皇子殿下,我们是闲云野鹤之人,随意惯了,若有什么不周之处,还望七皇子见谅。”   慕容埙眼角又是一抽,他怎么看不出这月怀也是故意的?又想到自己此行目的,他深吸了口气,挤出一抹笑,“哪里。”   谢继看着两人只是笑了一笑,“这蛇肉倒是已经好了,不知二位是用还是不用啊?”   “用!”江怀月连忙道,“当然要用!”她可是垂涎好久了。   谢继就招呼小厮往桌上放了三个小碗,亲自用一个大勺给他们舀了。江怀月看得惊奇,“谢公子,倒是看不出你是会做这样的事的人。”   谢继眼神中流露出揶揄神色,“那依月公子看来,我应该是个什么人?”   江怀月一抬头,竟发现谢继一双眉眼实在是漂亮的紧,眼角流泻出的光芒让江怀月心头一跳。江怀月回神尴尬的咳了咳,道:“只是想不到,你竟会着这样的地方炖蛇肉。”   谢继又是一笑,“这个地方我原先买下来也是要待客的,只是……”他眼神里好像有嫌弃的意味,“如今也只能在这里炖蛇肉了。”   江怀月牙根直痒痒,他是什么意思,原本是待客的,那将自己叫来,不是待客了?还有,他是嫌弃这里什么?自己想要,还要不了呢!他竟然只是将这里当成炖肉的地方!   慕容埙显然也是让他的说辞弄得惊讶了,不由看了他一眼。   又吃了两口,谢继就吩咐小厮那一壶酒来,慕容埙状似随意地问道:“不知月公子有没有入仕的打算?” 作者有话要说:  亲爱哒,有人知道为什么问号放上去,却老是莫名的消失,这是为什么? ☆、原来如此   江怀月嘴角抽了抽,就自己那点小聪明,文不能安邦武不能定国,只是江家一个娇生惯养的小姐,有什么能耐入仕?再说自己可没那心性。想也不想就摇了摇头,“不想!”   “月公子游历多年,见识渊博,为何不想做一番大事呢?若真的整日流连于青楼等地,难道不会明珠蒙尘,白白埋没了月公子的光彩?”慕容埙似乎是锲而不舍的劝她入仕。   江怀月原本就心生怀疑,这时候更是笃定了自己的想法,又故意试探,装作叹息着摇了摇头,“我也是有心无力啊。我又何尝不想成就一番大事?可耐何苦于找不到门路啊。”   察觉旁边谢继似乎在忍笑,不满地瞥了他一眼。   果然,慕容埙眼睛一亮,随即又道:“月公子何愁没有门路?若是真有这份心思,我替你引荐一番便是!”   江怀月心底冷笑一声,他果然是在为自己找谋士,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会看上自己!   “七皇子的好意,月怀心领了,只是月怀还有诺大的家业,月怀舍不下,入仕一事,暂且搁着吧!”江怀月饮了一杯茶,心中冰冷一片,原来这么早的时候,他的心里就只有他的权势,自己真是白白傻了三年!   谢继目光闪了闪,只是不动声色的又将蛇肉夹到三人的碗里。   蛇肉入口鲜美,江怀月觉得舌尖都打卷了,连连道好吃。   三人吃完蛇肉,慕容埙又和谢继交谈了一番,就已经是深夜,谢继就派人去将军府通传一声,便将她留在了归恒晚。   看着窗外点点的星光,江怀月心中还是茫然一片,纵使自己重活一世,自己又能做些什么那三年,自己就那样浑浑噩噩,努力去追着一个离自己遥不可及的身影,这一世,自己难道还是这样过吗?   浑浑噩噩,碌碌无为,白白浪费了自己大好的时光!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月光皎洁,即便自己浪费了那三年,这一夜,三年前的夜色,自己在不能错过了!   想着,就笑了一下,翻身起床,自己寻了一个酒杯。   坐在石桌上,自顾自饮着酒,怪不得古人都喜欢对月抒怀,这样喝酒,心境还真是不一样。   仔细想想,那三年,也不过是让自己看清楚少年时的轻狂任性。自己是有多幸运,才得到一个从来一次的机会   那月光照着,三年来的一出出一幕幕,都还是那样的清晰,清晰到自己就都觉得,即便是用一生的时光,都淡不了,抹不去。   她叹息一声,即便是忘不掉,拿自己也不能再拘泥。这一世的自己,再不能像以往一样,再不能辜负那些真心待她的人,宁熙哥哥,影姐姐,父亲,母亲,还有那个玩世不恭的慕容祁。   爱情已经成自己该放下却还未能放下的前世的执念!   她看向那黑着灯,却隐隐有人影闪动的房间,心中一阵荒凉,仿佛自己不是正值年少的少女,却是一个已经历尽沧桑的老人。   “殿下!”那房间里闪进一个人,正是慕容埙的侍卫隐风。   江怀月冷笑一声,又将一口酒倒进嘴里。   “可是查清楚了?”慕容埙冷冽的声音。   那人影跪了下来:“殿下,属下实在查不到放出消息的是什么人,也查不出这月怀公子的身份……”话音越来越小,江怀月可以感觉到他战战兢兢。   屋里又是一阵静谧,秋风吹拂的夜,要多冷有多冷。   “那你可查出,那放出的消息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慕容埙又问,声音和刚刚没有什么两样,但江怀月也能觉察到又冷了几分。   “属下……” 隐风重重的磕了个头,匍匐在地上,“属下无能!”   “哼,”慕容埙哼了一声,“你是无能!今日我看那月怀的样子,哪里有半点像是能安邦定国?心思单纯的就像一张白纸,能谋什么大事?”   江怀月重重的将杯子捏在手心里,关节卡卡的响。如今事情大概就已经明了,慕容埙心志那么大,怎么可能去青楼这种地方?怕是他得到消息,月怀公子有谋事之能,又经常流连花间,今天就是去青楼笼络她吧!   果然,他心中除了权势,什么都没有了!   隐风只是伏在地上不说话。   又静谧了一阵子,慕容埙忽然叹了口气,“倒是那谢继……你让隐堂去查一查……”又顿了顿,“罢了,这次办事不力,先到暗室领罚吧!你这几日,就先不要跟着我了!”   隐风抬起头,满脸震惊,“殿下!”   慕容埙坐回桌边,揉了揉额角,“只是让你思过几天,好好想一想为什么一而再再二三的失利!如今父皇已经老了,你以为我还有多少时间可以等?”   江怀月又冷笑一声,多长时间?你真是太小瞧你的父皇了,即便是三年后,他也康健得很!   慕容埙又问,“邵将军那边怎么样了?”   江怀月猜测,这邵将军大概就是御林军首领邵盈午,原来他原本,还想拉拢御林军首领这可是比拉拢自己的父亲有用处多了,宫变中,作用最大的也不过就是御林军。   也不知道自己嫁给他的时候,邵盈午是不是已经是他的人了。   隐风嗫嚅片刻,才道:“殿下,这邵将军,实在……实在是倔得像头蠢驴一样……油盐不进啊,属下……属下实在是……”   慕容埙忽然重重地将茶杯摔在地上,“啪!”隐风立即伏的更低,再不说话。   慕容埙深深吸了几口气,“好一个邵盈午,好一个邵盈午!”   隐风试探着抬起头,“殿下,不如……不如……”   “有话直说!”慕容埙不耐烦道。   隐风僵直着身子,硬着头皮开口,“不如,我们暗中将邵盈午除去,把御林军首领换成我们的人”   之后房间里又静了一会儿,慕容祁又轻叹了一声,“算了,邵盈午毕竟是个忠烈之士。”   隐风却急了起来,“殿下,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您……”   “住嘴!”慕容埙沉声打断他,“怎么成大事,还用得着你来教我”   “属下不敢!”隐风又磕了一个头,却是满心不服。   “邵将军那边,就先暂且搁着吧,”慕容埙沉思了一会儿,又接着道,“过几日,我记得也就是江将军的寿辰了吧?”   江怀月已经将酒杯放下,一动不动的听着。   “殿下,您的意思是……”   慕容埙稍稍点头,“去备些好礼,那日本王亲自前去为他祝寿。”   “是!”   慕容埙挥了挥手,已是满心的不耐。   “轰~~”隐风刚要离开,忽然窗外一声巨响。   “谁?!”隐风赶紧打开窗户,却见院落中碗口粗细的竹子断了一截,隐风一惊,刚刚是谁在外面,竟然连殿下都发现不了?!   他哪里知道,江家祖传的功夫,最擅长的不是杀敌,而是隐藏气息!   身体一跃,就要追去。   “隐风!”慕容埙却在身后叫住了他。   “殿下?”隐风疑惑,这时候那人应该还未走远,若自己去追,或许还来得及。   “罢了。”慕容埙摆了摆手,站到窗前看着那截断的竹子,旁边掉落了一截青色衣袖,显而易见,是那月怀的。   “再去查,那月怀究竟是何来历!”   …………   江怀月一路将轻功用到了极致,晚风刀刃一样刮在自己脸上,割的自己生疼。   她咬紧下唇,倔强的用力睁着眼,眼泪却还是不由地流出来。   想不到,自己对他花了三年心思,他同样也对将军府花了三年的心思,她可以忍受慕容埙辜负自己,确忍受不了他对自己父亲的算计!   父亲驰骋战场一辈子,战功赫赫,忠肝义胆,玉和上下百姓谁不敬佩爱戴?倒不像自己对慕容埙的一片痴心,倒成了他胁迫父亲的理由!   一时心如刀绞,若是父亲真的为他所用,成了他争权夺位的棋子,拿自己怎么对得起他?原本自己的顽劣,就已经是不孝……   她将头埋在被子里,却还是觉得寒凉彻骨,没有半丝暖意。   幸好,幸好自己还有重来一次的机会,幸好自己这一次,能看到他的真面目,幸好不会一错再错,酿成无法挽回的大祸,幸好……   只是,现在自己该怎么做?之前的那三年,心中,生命中,除了对慕容埙的追逐,什么都没有了,此时让自己放下,无异于是剜下自己的一块肉,又怎么不痛?   “咚咚咚。”忽然响起敲门的声音,随即谢继温润的声音便响了起来,“江小姐怎么了?”   江怀月小声抽泣,却还是让谢继听到了声响。   “没什么?”江怀月努力压抑,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门外的人顿了一顿,又道:“那江小姐可否开门?在下有事相商。”   江怀月不想让人看见自己的软弱,努力吸了几口气:“谢公子还是明日再来吧,我已经睡下了,怕是不方便。”   之后门外就没有了谢继的动静,只剩下轻轻的虫鸣和树叶沙沙的响声,连脚步声都没有想起。    ☆、温暖心疼   江怀月不清楚他是走了没有,也不去想,只是又将头埋进被子里,无声地流泪。为自己的痴傻,为自己那荒唐的三年,也为了心中的愧意,对父亲,母亲,还有哥哥的愧意。   父亲那三年沙场作战大伤小伤无数,自己却从未关心。母亲日日为父亲忧心,日日在家中处理那些繁琐事,自己从未关心。花影青楼中不知有多少辛酸,自己从未关心。哥哥江湖上闯荡,不只又经历了多少,自己也从未关心……   自己那么愚蠢,那么荒唐,那三年,应该做的事,应该费心思的人,都让自己抛在了脑后,却将心神全部耗在了那人身上,那个完完全全错误的人。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一声极低的咳嗽,轻的就像是流萤煽动翅膀一样,几不可闻。江怀月却是听到了,猛地从床上弹跳起来,谢继还在门外!他一直没有离开!   他原本就有心疾,还在外边吹了这么久的冷风!   几乎是两步就到了门口,迅速地开了门,果然见那人单薄的身形站在门外,看到自己就微笑着点了点头,“江小姐。”   江怀月这时候哪里还看得到他笑意中的暖意,只是觉得他那一身白衣清寒,像是染了一层寒露,衬着月光,自己都替他觉得冷。   月下却看不清他的脸色,心中顿时怒了起来,“你站在门外做什么?!自己心疾好了吗?就敢在这里吹风?!”   谢继却是不答,开口道:“你对你喜欢七皇子?”虽是疑问的语气,却已经无比笃定。   江怀月一愣,随即脸色也冷了下来,“谢公子,你似乎管多了。”   “他若真不值得你所爱,趁早放手便是!”谢继道。   江怀月心中忽然升起一股无名火,“你说的轻巧,真的爱他,又岂是说放就能放下的?你爱过一个人吗?你尝过爱一个人,不管赔进去多少时光都不后悔吗?你知道当你发现你爱的那个人心里想的念的,根本就和你没有一点关系,不管你费劲多少心思都走不进他心中,哪怕是一丝一毫的感受吗?!”江怀月语气越来越重,最后眼睛都开始发红,却没注意到眼前那人越来越苍白的脸色。   一席话说完,就是久久的平静。江怀月冷静下来,也只是自己迁怒了,深吸了一口气,“抱歉,我不该跟你说这些,我累了。”说罢,便转身准备回去。   忽然腕上一紧,随即就跌入一个微凉的怀抱。   江怀月一愣就要去推他,却听他比月色还柔的声音:“别动,想哭就在这里哭吧,我不想看见你自己躲起来。”   江怀月推他的手一顿,许是他的怀抱实在太舒服,又许是他的语气太温柔,江怀月一个没忍住,眼泪就流了出来。   良久,谢继叹了口气,拍拍她的后背,“别哭了。”   江怀月摇了摇头,心道此时才让我别哭,刚刚让我在这里哭的人是谁?   “江小姐。”谢继故作烦恼的开口,“江小姐,你将我衣服弄脏了。”   江怀月哭声果然顿了一顿,微微抬着通红的鼻头看他,看见他眼里的笑意,哼了两声,“我不会让你吃亏,赔你两件就是了。”   看他衣服上沾了大片水渍,又突然觉得好笑,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原来自己哭起来,眼泪会这么多。   发现自己还在他的怀里,顿时尴尬了起来,向后退两步,“抱歉。”   谢继摇摇头,“没什么,反正你也抱过我。”   江怀月一愣,随即脸上一红,他说是上次他发病的时候了?“那次……那次不是情非得已吗?”   谢继又笑了一下,“这次也一样,情非得已。”   江怀月一愣,抬头看他,依旧是他张普通之际的脸,丢在人堆里找都找不到,这时候衬着月光,竟觉得他眉眼精致如画。江怀月不禁呆了去,明明这么一张平凡的脸,为什么有这么一双美丽的眼呢?   谢继看她的表情,就忍不住笑了一声,却戛然而止,忍不住轻咳出声,一声重过一声,直咳得弯下腰去。   “谢公子!”江怀月一惊,见他站立不稳,忙伸手扶他,却发觉他身上一片寒凉,顿时暗骂自己粗心大意,明知他有心疾,却还让他陪着自己在这里吹冷风。   “谢公子,你怎么样?”江怀月皱紧了眉。   谢继摇摇头,却咳得出不了声。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江怀月跺了跺脚,就扶着他进屋到床上,谢继只是靠着床干低咳,江怀月不知怎么办才好,只能在一旁看着。   又过了好一会儿,谢继才止住咳,刚能开口,就睁眼对江怀月笑了笑,“没事了。”   看他脸上刻出的红晕褪去,又换上惯有的苍白,却实在不像是没事的样子,就问:“要休息一会儿吗?”   谢继点了点头,然后就径自解了衣衫躺下来,江怀月瞠目结舌的看他,自己……自己的意思明明就是送他回房休息,他怎么……怎么……这是自己的房间,自己的床!!!   许是察觉到她的愤愤,谢继微睁了眼,“怎么了?”   江怀月眼神几经变化,看看房间没有其他的地方可以睡,很想叫他起来回自己的房间去,又看着那人苍白虚弱的样子,一时间也不忍心,就难为的摇了摇头,狠狠心咬牙道:“没什么!”   谢继却猜到了她的心思,轻声说了句抱歉,就撑起身,“抱歉,一时疏忽了,忘了这是你的房间。我这就回去……”说罢,就拿了自己的衣服穿上,又笑了笑,抬步边往外走。   却只是两步,脚步就不由的轻晃。   江怀月连忙又过去扶他:“谁让你走了?”又将他按到床上躺下,“今天就安心在这睡一觉!”   “那你睡哪里呢?”   江怀月看着四周,这房里也没有软榻,就走到桌子边上,“我在这里小睡就好了。”   谢继又皱了眉,想要起身:“我还是回去……”话还没说完,就有些脱力,紧皱了眉闭了眼,撑着身子的胳膊微微发颤。   江怀月又赶紧扑过去扶他,“你这个样子怎么回去?”   谢继这时候就毫不客气的顺势靠在了她的肩上,稍稍喘息后,就勾了嘴角,“我总不能抢了你的床,让你睡在桌子上啊。”又略微一顿,“总没有欺负女儿家的道理……”   江怀月咬了咬牙,自己不睡桌子上,还能睡哪里?   “若不然……”好一会儿,谢继再次开口。   “什么?”   谢继却语出惊人,“若不然,就一同睡吧!”   一同睡吧……一同睡吧……一同睡吧……   江怀月愕然的一口气堵在嘴里,用力咽了口唾沫。她听错了吧?一定是她听错了吧?自己与这人认识的时间不超过两天,他跟自己说,一同睡吧……   靠在她肩上的谢继轻叹了口气,“还是不妥,我回去吧。”   说着,便又要起身,刚离开她的扶持,却一下子跌在了床上,连带江怀月也跌在他的胸膛上,谢继闷哼一声。   听到他闷哼出声,心急的就撑起身看他的脸色,哪里还管什么礼数不礼数,“谢继?”   谢继皱眉紧闭着眼,江怀月连连去拍打他的脸颊,不知道他这时候是不是晕了过去。   许是拍的重了点,谢继眉头皱的更紧,微睁了眼,“江小姐,抱歉……你送我回去吧……”话落就又侧头咳了两声。   江怀月哪里还敢让他再动?咬了咬牙,“你就留在这里!”   “那你……”   “我也睡在床上!反正你这个样子,还能……”看起来这个谢继应该算是个正人君子,即便是他还健康,应该也不会对自己做什么。   听她这么说,谢继就稍稍勾了下嘴角,却转瞬即逝,快到江怀月根本就没有察觉到。   江怀月又想到了什么,问:“你没有带药吗?”   谢继一愣,随即笑得更柔和些,摇了摇头,“这一次没什么,还用不着吃药。”   江怀月点了点头,“嗯”了一声,却满心疑惑,他哪里像是不用吃药就没事的样子?还有她刚刚在他眼神中,分明看到了一闪而逝的慌乱。   话说,这谢公子不会是害怕吃药吧?   想到这个可能性,嘴角忍不住勾了起来。天地可鉴自己不是要故意嘲笑他,只是看着这么风光霁月的人物,竟然怕苦……   想着,又转头看看谢继沉静的睡眼,不知不觉眼皮渐渐沉重,也睡了过去。   原本沉睡的谢继却忽然睁了眼,嘴角的笑似是惆怅,似是温柔,还有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他伸手轻轻将江怀月揽在了怀里,见她还是熟睡,却皱了皱鼻子,轻叹了一声就闭上了眼。    ☆、江怀远回府   第二日一早,江怀月一睁眼,入目便是一片白色,她愣了愣,随即意识到自己在人家怀里,然后很自觉地以为是自己睡相不好,半夜钻进他的怀里,脸顿时就红了。   又抬头看他,这时候闭了眼,他那张脸依旧平凡的很,江怀月疑惑,自己看他眉眼间的弧度,确实是精致的很,可配着这样一张脸,总觉得有些违和。   她皱了眉,心想这谢继不是易了容吧?这样想着,手就划上他的脸颊,仔细寻找,却依旧找不到半点易容的痕迹。   紧接着谢继长睫就颤了颤,江怀月一惊,连忙将收手回来,又重新闭上眼装睡。   谢继睁开眼,就看见她不断抖动的羽睫,眼睛闭得紧紧的,觉得好笑。   自己向来浅眠,她一睁眼,自己也就醒了过来自然知道她做了什么。   也不戳破她,轻笑一下,就轻手轻脚的下了床,在桌边坐了下来。紧接着就听见江怀月嘤了一声,睁开了眼,装模作样的让眼神迷蒙了一阵,随即看向自己。   江怀月看见自己后,目光就恢复了清醒,连忙起身。   谢继忍住笑意点点头,“醒了?”   江怀月尴尬的咳了声,随即问道:“谢公子怎么不多睡会儿?感觉好点了吗?”   难得她还记得,谢继点点头,“已经好了。”   江怀月看他的脸色,虽然还是有些苍白,却不知比昨日好了多少。   江怀月昨夜是和衣而眠,这时候衣裳就有些乱,整理好衣襟,又看谢继此时只穿了一件里衣,才想起他昨晚的衣裳让自己哭脏了,就带着歉意说,“你现在这里等着,我去给你找件衣服。”说这就往外走。   刚到门口,脚步就是一顿,这时候出去,不会又遇上慕容埙吧?   谢继却淡淡道:“不用这么麻烦。”然后就抬头喊了一声:“弦歌。”   然后窗外就飘进一抹青影,江怀月还没来得及看清,床上就整整齐齐的放了一件白衣。   江怀月瞪大了眼,这谢继真不是一般人,这弦歌的武艺,几乎和自己不相上下了!   谢继却不管她的惊异,慢斯条理的换着衣服,嘴里还说着:“即便是弦歌替我将衣服拿来了,你也还是要赔的。”   “好!”虽是想着果然是商人本性,一点都不吃亏,可到底还是自己理亏,“明日我便去锦绣坊给你定一件!”锦绣坊是京中最好的绣坊,自己在那里给他定一件,怎么也不会让他吃亏了吧?   谢继却抿了唇,又丢出一句:“既然是你亲手给我毁了的,便亲手给我做一件吧!”   江怀月一愣,别说是自己不会女红,就是会,给他绣衣服,也是于礼不合。她倒是没意识到,自己做了多少不合礼法的事,这时候自己倒在意起礼数来了。   谢继又笑了一下,“我开玩笑的,只是江小姐昨夜答应赔我两件。”   …………   因为想要躲着慕容埙,又看谢继精神已经好了很多,身边也有人,就放下心撒了个谎说家中有些事,早早的就离开了归恒晚。   原本想再去烟柳楼避几日,又想到花影说早一刻晚一刻没什么区别,早死早超生的话,咬了咬牙,便往将军府方向去了。   看着将军府的大门,又有些恍惚。那三年,将军府也有大大小小的几次修缮,自己熟悉的将军府的模样,早已不是两年前的样子。这时候看着两年前的将军府,心里横生了一股荒芜之感。   她叹了口气,就大摇大摆地走了回去。门口的侍卫见一大清早的,小姐却从外边来了,也习以为常,没有什么大惊小怪了。   一进门,管家江福就迎面走了过来,“唉呦,小姐啊,您可回来了。”   见他脸色焦急,江怀月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急忙问:“怎么了?”虽说前世这时候,家中一直都太平,可好像事情都有了些不同,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事了。   江福摆了摆手:“没什么没什么,只是夫人一直在小姐的房里呢!”   娘?她在自己房里做什么?来不及多想,就急步走回房,果然见娘亲正坐在自己的床上,不知在鼓捣着什么。   “娘……”江怀月看着自己三年前的房间,微微晃了下神,随即叫道。   江夫人听见,就抬起头,慈爱地笑了,拍拍床边的位子,“来。”   江怀月过去坐下,“娘,你怎么一大清早的就来我的房间?”   一看,她拿的却是几个荷包,江怀月拿过一个放在手里端详,“怎么将这些都翻出来了?”   江夫人拍拍她的手,“给你做的,你都不带,白白浪费了。”   “还不是带这东西太麻烦了?”江怀月愣了一下,三年前的自己,还是连荷包都懒得带。那时候娘亲是替自己做了不少,可自己也确实不喜欢这玩意儿。   江夫人轻叹一声,“女孩子家,哪里有这个样子的?珠玉镯子的不带也就罢了,这东西身上总是要有一个吧?”   江怀月三年前的时候,还不修边幅,打扮实在太简单不过。只是那三年自己恋着慕容埙,才渐渐注意起自己的容貌,打扮得也越来越漂亮。   那是娘亲还夸奖自己,谁知这时候,又让娘亲骂自己邋遢不成样子了。   鼻子又是一酸,连忙拥抱住她,“娘说的什么都对,我今日就开始打理自己。”   江夫人也没想到这一次她会这么顺从,一时间有些错愕,随即宽慰地笑了,“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   江怀月哼了一声,“难道不好吗?”   “好,自然是好。”江夫人拍着她的背,像是小时候无数次一样。   江夫人将她从怀里拉出来,又道:“再过十五日便是中秋了,陛下寄月的时候,你一定要打扮得好看一点才好。咱们一家人哪,多长时间没有过一个团团圆圆的中秋了?今年正好你哥哥回来了,我们一家正好团团圆圆的赏月,祭月,你父亲酿的那一坛桂花酒,可是又三年没有解封啦!”   江怀月一愣,点了点头,眼里却不自觉的添了一抹惆怅。   哥哥入了江湖,一去就是三年未曾归家,明日就要回来了,母亲想他,也是自然。她盼着这个团团圆圆的中秋,也整整三年了。   可是……母亲却并不知道,即便是今年这个中秋,也过不团圆。   明日,皇上便要下旨让父亲出征迎战黑土国,这一去,就又是一整年零三月,一直第二年年关,才凯旋归来的。   这团圆的中秋,母亲又要多盼两年了!   “夫人!夫人!”双双忽然大喊着跑了进来,语气中尽是惊喜之意。   看见江怀月,随意施了一礼,就拉起江夫人的手,“夫人您快去看看啊,大……”   江怀月不满道:“毛毛糙糙的做什么?有什么事能将你高兴成这个样子?”竟将自己无视成这个样子,还是自己的丫头吗?   “哎呀小姐……”双双皱眉跺了跺脚,“是大少爷,大少爷回来了!”   江怀月讶然,明明明日才是他的归期,怎么……   “是吗?”就爱那个夫人眼睛放出异样的光彩,“快……快带我……”   “不必了!”门外一声清朗的声音,“不必了,娘。”紧接着门口就出现了一名剑眉星目,英气逼人的男子,背上挂着一个包裹,风尘仆仆,全身都是似火焰一般热烈的正气。他站在门口,一个英气的侠客,看见江夫人眼眶竟红了起来。   “远儿……”江夫人颤着手,呆呆的站在床边,全身定住一样动不了。   “娘。”江怀远又唤一声,走上前扶江夫人坐下,自己蹲在床边,握住她的手,“娘,我回来了。”    ☆、圣旨出征   江夫人怔愣地看着他,嘴唇哆嗦,到底是三年没见,即便是日思夜想,印象中他的影子也与现下不同了。   她抚上他的脸颊,“黑了,瘦了。这三年……”江夫人哽咽起来,“这三年,可是受了不少苦?”   江怀月也在一旁红了眼眶,双双眼泪直接啪嗒啪嗒往下掉。   江怀远摇了摇头,“不,不苦。”一日江湖十年夜雨百般沉浮,入江湖之人,谁又不是那样过的,还有什么苦不苦?   江夫人慈爱地摸着他的脸,忽然手一扬,“啪!”   “娘!”江怀月忙过去拉住江夫人,“娘,你这是做什么?”娘今日是怎么了哥哥好不容易回来,打他做什么?   江夫人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却抿着嘴不说话。   江怀远捂着脸也是一愣,随即由心的笑了,“怀月,哥哥应该受着这一掌。”玉和国忠孝为先,游子不远游,即便是一年不归家,便是不孝,更何况他出去整整三年?这一掌,是他该挨的。   “大哥……”   “怀月,是哥哥不孝,这三年,让父亲母亲受苦了。”江怀远叹了一声。   江夫人捂住唇别过脸去,闭上了眼,泪如泉涌。   “娘……”江怀远反握住江夫人的手,“娘……”   江夫人在脸上抹了两把,回过头笑了,“远儿,你可去过你父亲那里?”   江怀远摇了摇头,“还没有,刚进家门,管家就说您在妹妹的房间,我就来了。”   江怀月忽然问:“哥哥在路上没遇到什么吗怎么今天就回来了?”   江怀远摇了摇头,看见自己这个向来不着调的妹妹,脸色就轻松了下来,“没有啊,怎么,你还盼着我出事不成?”   江怀月眸光一闪,却真的点了点头,“是啊,你真出点什么事才好呢!我就奇怪了,怎么出去三年,除了难看了,怎么什么变化都没有啊?”   “你……”江怀月气得说不出话,江夫人连连在边上抚慰他,让他不要跟小丫头一般计较。   江怀月心中却是疑惑,记得前世的时候,哥哥这个时候正好在岱舆山碰上了些麻烦,耽搁了一日,才晚了一天,这一次怎么会……   又看看床边母慈子孝的两人,鼻孔哼了一声,“原来到我这里来,都是因为娘在这里啊要是娘不在,我这个妹妹是不是要等十天半月之后,你才能想起来啊?”   听她发牢骚,两人对视一眼,随即哈哈笑了,江怀远摇了摇头,“小丫头啊,莫要太高估了自己。你这地方,莫说是娘不在这里,就算是娘在这里,我进来一趟,也是为难得很哪!”   江夫人一听就轻笑了起来,自己这两个孩子,从小到大就小吵大闹不断,如今都已经过了及笄及冠之年,还是小时候的样子。   江怀月一听,立即怒目圆睁,往外推他,“不想来我这里还在做什么?快出去,快出去!”   江怀远边往外走着边哈哈大笑,嘴里还说着:“娘,我先到书房给父亲请安,这个时候父亲江福大概已经告诉父亲我回来了。”   江夫人淡应一声。   江怀月终于将那个讨厌鬼赶走了,坐在江夫人身边,见她笑看着自己,顿时鼓了脸颊,“哥哥也没哥哥的样子,那张讨厌的嘴!”   江夫人弹了一下她的额头,“你那张嘴也不差!”   江怀月笑的没皮没脸,心中却觉得不安,所有的所有都跟前世不一样了,没由来的一阵恐慌。   …………   转眼又到了晚膳时分,江怀月叹了一声,若是圣旨照旧是明日就来,那这一次便是在家中吃的最后一顿团圆饭吧?   玉和国中只有晚膳才聚在一起吃,早膳和午膳都是各自在各自的院落里用的。   看着旁边空着的位子,江怀月哼了一声,替母亲夹了口菜,“娘,多吃点。”又不满地看了看主座上那健硕硬朗的人。   江林枫也知道江怀月一直对自己心有不满,还不是自己年轻时候干了些荒唐事酒后失德和自己府中的一位赵傅歌姬发生了关系,并产下一女,无奈之下将她纳进府中,让她做了姨娘。也怨不得怀月对自己有怨气。   不时,一个淡黄色衣服鹅蛋脸的女子就来了,和江怀月差不多大小,身材面庞却比江怀月娇小得多,更容易惹人怜爱,却少了江家人眉宇间特有的那份洒脱英气。   她巧笑嫣然,小碎步走到江林枫面前施了一礼,“爹爹,女儿来迟了。”   江林枫虽是一直对她们不冷不热,看见她笑得那样乖巧,也冷不下脸色,就淡淡的应了声。   江凌雨见四下的人都已经吃了饭,不仅没有等着自己,连自己来了也没有半点反应,一时脸色就变了。   傅姨娘忙拉她坐下,给她盛了碗饭,小声道:“快吃饭吧。”暗中叹了口气,明明知道在将军府中能得到这样的对待已经是不错,自己这女儿却偏偏是个心气儿高的,半点不让人省心。   江凌雨眼睛流露出一丝愤恨,却极好的掩饰了,忽然看向江怀月道:“姐姐,你听说昨天月怀公子作了首诗,被传诵极广吗?”   江怀月一愣,自己借的那首诗这么快就传到这里了?   江凌雨问道:“姐姐经常在外,自然知道的比我要多一些,我只知是有好诗传颂,却并不知晓到底是首什么诗,可否请姐姐告知?”   江凌雨也知道江怀月虽是整日在外,却对文墨之事知之甚少,她现在这样说,是何居心就不得而知了。   江怀月却从容的念了出来,“花开不并白花丛,独立疏篱趣无穷。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   江将军念惯了兵法,不懂多少雅趣,倒也听不出这首诗的优劣,只是点了点头,说了句不错。一直低头吃饭的傅姨娘眼睛却越来越亮,接下来又有些许的迷茫,喃喃道:“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怀月……”   江怀月一愣,自己对父亲这个二房基本没有什么印象,只记得她从来谦恭卑微,说话的时候声音细若蚊蝇,从没有主动和自己还有母亲说一句话,这时候忽然叫自己,倒是让自己小小的吃了一惊。   她回头看去,只见赵姨娘眼睛里流露着自己看不懂的光芒,甚至隐隐含了泪。“怀月,这首诗说的得真好,真好!”   江怀月有些不自然,自己和她并不熟识,现在只是念了首诗而已,而且又不是她写的,她这是做什么?就淡淡的“嗯”了一声。   傅姨娘扯了下嘴角,随即站起身,向江林枫道:“老爷,妾身就先回去了。”说罢,就离开了,背影看起来带了些萧瑟。   江夫人叹息道:“唉,她也是个命苦之人啊。”   江怀月低头吃饭,饭桌上再没有人提起那诗的事。   即便是回了房,江怀月也是一整晚心神不宁,不知是何缘故,只当是重生之后还不适应,透过窗子睁眼数天上的星星,盼着能有些睡意。   …………   第二日一早,和上一世一样的时分,圣旨准时到了。江怀月叹息一声,这一世明明就已有这么多的变数了,为什么这件事情却还是不变呢?   江林枫和一众家眷在门口接旨。   江怀月随便梳洗一下,也就来了。一看,却又是大吃一惊,原来变数在这里!   竟是慕容埙来宣旨!!!   她跪着将头埋得低低的,只盼着慕容埙看不见自己。若是让他认出自己就是月怀,那可怎么是好!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将军江林枫虚中以求治,实赖肱骨之臣;拜手以陈谟,必恃学力之精,……特授尔三军大元帅,锡之敕命于戏……”   “臣接旨!”江林枫一脸肃穆,结果圣旨,周身都带了山岳的沉稳厚重之气,他的一生,一大半都是在战场上度过,战场中的同生共死,忠肝义胆,早已成了他血脉中的一部分。 ☆、傅姨娘之死   从听到慕容埙念圣旨之时,江怀月心中也擂起了战鼓,咚咚咚,一声一声震着她的心弦,早已忘了面前这个人是慕容埙,自己苦恋了三年的人,大大方方地抬起头,眼神坚毅。江怀远也暗暗攥起了拳,咬紧牙关。   这便是江家人,不管他们现在是什么样子,即便是如江怀月一般时不时流露小女儿姿态,内心深处也总有一角,装着家国天下。江家人不怕战斗,战斗让他们血脉偾张,江家人却不喜为权势而战,只为了保家卫国,只为了国家的百姓。   这种特质展现在身上,就是那抹无畏和不羁,展现在脸上,就是眉宇间那抹特有的英气。   慕容埙扶起江林枫,“一切,便拜托将军了。”   江林枫哈哈一笑:“七皇子放心,黑土国那些蛮人,就是再添十万的兵力,本帅也不怕他!”   慕容埙也哈哈笑了两声:“好,本皇子就在京中等着元帅凯旋!”   江怀月看着父亲那自信的神色,心中舒畅了起来。记得前世的时候,父亲作战虽是败了几场,可也赢了不少。原本又是黑土国胜了几场,却忽然不知何故,在十一月四日忽然撤兵,父亲纵是追击,却也没得到什么好处,最后这场战争无疾而终。   江怀月至今都奇怪,黑土国是为了什么,才在对自己局势大好的时候撤了兵。只是这一世,又不知会发生什么变数。   江凌雨上前两步向江林枫施了个礼,“恭喜爹爹,现在都是大元帅了!”   江林枫一愣,随即冷脸应了一声,就向慕容埙告辞,回去收拾行装。   江怀月也是一愣,自己竟没意识到,父亲竟然已经从林将军,变成林元帅了!前世的时候呢?自己还真是忘了。   第二日一早,一概家眷都前来相送,将军府门口站满满士兵,一个个站的笔挺,长矛竖立,银色尖刃发着冷厉的光。江林枫已经收拾好行装,一身金色铠甲赫赫生威。街道上还有无数百姓,都来送元帅一程。   江夫人又整理了整理他的衣襟,笑了一下,眼里却满是担忧不舍,“此去一路保重,到了战场,一定记得照顾好自己。”自从嫁与他,便送他去战场无数次,此时,已再没有多少话能叮嘱他。   江林枫重重点头,握着她的手重重地捏了一下,又转头看向江怀远:“在家中照顾好母亲和妹妹。”   又在四周环顾一周,皱了眉问:“傅姨娘呢?”   江怀月向四周看去,果然不见傅姨娘的踪影,只听江林枫道:“罢了,凌雨,照顾好她。”   江凌雨也含泪点了点头。   旁边一个副将提醒道:“元帅,该启程了!”   江林枫一愣,随即紧握了腰间的刀柄,抬步迈出一步。   “老爷~~”忽然大宅内忽然一声哭喊,听声音,像是傅姨娘的丫鬟小锦。   江林枫脚步一顿,回了头,旁边副将又提醒道:“元帅,切不要误了时辰。”   江夫人忙挥挥手,道:“家中一切有我,你放心去吧!”   江林枫冷硬的唇紧抿着,看了看家中眷属,又看向外面成千上万的要沙场征战的将士,终于又点了点头,回头手中长刀一拔,直指长空:“将士们,出发!”   “出发!出发!出发!”   对天大呼三声,手中长矛杵在地上掷地有声,“蹬蹬蹬”三声,震颤了大地,也震颤了人心。   江怀月滞住呼吸,看着他们浩然前行扬起尘土,仿佛看到了草原上的狼群,孤注一掷,不畏危险;又像是看到浩浩荡荡行的江水,就那样奔腾着,奔腾着,什么也不顾,只想着一往无前。   小锦仿佛也是让这浩大的声势镇住了,一时也没有发声。   倒是江夫人先回过头,问:“慌慌张张的做什么?不怕耽搁了将军的行程!”她说的是“将军”,不是“老爷”,就是知道,一入军队,江林枫便不再是这个家的江林枫,只是这个国的大将军,大元帅!   小锦滞了一滞,忽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众人都吓了一跳,只听小锦断断续续地说:“夫人……夫人不好了……傅姨娘……傅姨娘她去了……”   江夫人一愣,赶快走出大门向空空荡荡的大街上望去,哪里还有半个人影只是那马蹄脚步扬起的沙尘,静静地飘浮着。   终究是晚了!   江怀月这才想起,昨日慕容埙宣旨的时候,傅姨娘就没在,难道,她那时候就出事了?   旁边忽然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娘……”紧接着就看见一抹淡黄色身影急速跑了出去。   众人快速回神,也追了过去。   到了傅姨娘的院子,众人脚步都顿了一顿,才知道这里有多么朴素,门帘窗纱都用了白色素纱,院内稀稀落落的种了几株梨树,深秋时节,却光秃秃的徒增了几分萧瑟。   江怀月不禁想,若是春天的时候,满树梨花盛开,白花瓣飘散,白纱因风而起,会是怎么样的胜景。   江夫人叹息一声,“傅姨娘年轻的时候,最喜白色,最爱的也是梨树了。她那时艺名,便是叫梨落。”   梨落?江怀月又是一惊,二十年前名满玉和,江南歌女梨落,竟是自己府中的这个傅姨娘?   一进门,便看见满屋的白纱,床上大片大片白色雏菊,床上那人化了盛装,一身白色羽衣,安详的神色似乎只是沉沉地睡着,看她面庞,柔弱纯洁的真像是飘落的梨花一般,就是比起花影也毫不逊色。   江凌雨也从来没有见过自己娘亲这个样子,一时站在床边呆愣着不敢上前触碰她。   江夫人又落下泪来,道:“二十年前我和你爹去江南,初见她时,她比现在还美……她弹得那曲琴曲……”说着就哽咽着别过头去说不出话。   江怀月目光落到那梨木桌上的一个抱着白色纱绸的小匣子上,走过去轻轻打开,是一对寒玉镯,晶莹剔透,就算在日光下,也能看到它发着盈盈的柔光。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整个玉和国也就只是这么一对寒玉镯,原以为早就丢失了,倒是不想竟在傅姨娘手中。   那匣子上还放着一张纸,江凌雨一下子将那张纸拿在手里,看着娘亲的墨迹,双唇开始发抖,有渐渐的,全身都抖了起来。   江怀月即便是对她再不喜,这时候也多了一些悲悯之情。   忽然,江凌雨上前一步就到江怀月身前,抬起手就向她打了过去。   江怀月眼疾手快握住她要落下来的手腕,“你做什么?!”   江凌雨狠狠咬牙,目光中满是愤恨,狠狠甩开她的手,一把将那封信扔在了地上,一张脸写满了怨毒,让她看起来狰狞,“是你!是你害死了我娘!!都是你!!!”   说罢,就跑了出去。小锦见状也追了出去。   江怀月拿起那封信,只见最上面便是那首诗:“花开不并百花丛,独立疏篱趣无穷。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   江怀月了悟,江凌雨说自己害死了她,还真是不假。   只见她后面又写道:“二十年前的我,大概除了老爷夫人,已经没有人能记得了。那时的我清高自傲,虽是歌姬,却自诩梨花般高洁,取名梨落。江南歌舞坊,每日的人络绎不绝,比现在京城烟柳楼还多三分,倾慕我的人更是过江之鲫,数不胜数。可我偏偏就遇到了他,那一日又是一曲完毕,所有的人都站起来鼓掌欢呼,唯独他神色淡淡的,连笑意也无,坐在那里饮着茶,目光片刻不曾停留在我身上。”   “从那日,我整颗心都落在了他身上,知道他是江南第一世家苏家的大公子。那日,我约他,他没有拒绝,我欣喜若狂,在他的酒里下了相思引,让他得了我的身子,我知道他心里无我,只盼着和他□□愉。只是不想竟得了雨儿。他是君子,明知是我设计,却还是许诺娶我,赠了我这寒玉镯,却不想苏家忽然家变,遭了山贼,他当场身死,苏家就此没落。”   “我悲痛欲绝,这是却恰恰看到江将军。他冷硬的嘴角,和他明明是那么相像。我一时头脑发热,又心知自己是没有能力独自抚养一个孩子,便再次用了相同的法子。他果然和他一样是个正人君子,明只是我的计,还是允诺接我入府,却因早有原配,只许了我姨娘之位。我本没有姓,有的,也不过是‘梨落’一个艺称而已。可那时,我便再也配不上这个名字了。我负了这个名字,负了我最爱的梨花。”   “昨日你念这首诗,我就明了,我再不能苟活于世。原本在雨儿出生之时,我便应该离去了,可我终究还是怕死,一直苟活到今日。‘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梨花终究是没有菊一样的气节,只能如我一般,即便是一开始的时候纯洁无暇,最终的结果,也不过是零落成泥罢了。”   众人读罢,又看看那床上安详却芳华难掩的人,终是一声叹息。   江怀月已经明了,傅梨落,傅梨落,她从一开始,就背负着这么沉重的包袱过活,不是旁人强加给她的,却是她心底对自己的辜负。   或许江家人,都该对她的所作所为感到愤愤然,骗了整个江家十几年!可如今,剩下的也不过是一声叹息而已。   江怀月无端生出一丝自责,若不是自己念那首诗,即便她活得不好,也还是活着啊。终究是自己的这首诗,成了她死亡的□□。    ☆、天降神迹   江夫人许是看出她的心思,拍了拍她的肩膀,“有时候压垮一个人的,并不是那些曾刻入骨髓的的悲痛。即便是再深的伤口,也终究会抚平。那些随着时间,能一点一滴积累沉淀下来的,才最为沉重。终究是我们江家害了她,若是我们给过她一丝温暖,她便不会是现在这个模样。”   江怀月知道母亲是在抚慰自己,便点了点头。   可她知道,真正让她抱了死心的,正是那首菊花诗,因为她比谁都清楚,即便是三年之后,梨落还是活得好好的。原本,两年后江凌雨就会嫁与张员外的公子,两人和睦,将傅姨娘也接了去。若是她再等上两年,一切的一切就会不同了。   她叹息一声,老天给了自己从头再来的机会,却是让自己将别人推上了绝路。   江夫人看她目光悲戚,又说道:“以梨落的心性,早该选择死亡了,苟且偷生才是对她的侮辱。你若是到了我这个年纪,就会想明白,她此时死去,是成全了自己。”   江怀月又是一声叹,强勾了唇角,“没事,娘,我只是觉得遗憾罢了。”她不是圣人,她会悲悯,却不会悲天悯人。即便造成了如此后果,她还是无比庆幸自己能重来一回。   当天夜里,将军府一角燃起熊熊大火,火光冲天,艳红的光染红了漆黑的夜。一家家一户户惊恐万分,纷纷提着水前来相救,倒江家门口,却见一身着白色羽衣,面蒙白巾的仙子一般的人物眉眼弯弯的看着她们,随即手持琵琶,轻舞浅唱一曲,映着火光,绚烂无比。   最后那女子轻灵的声音响起:“将军府天降祥瑞,此战必胜!”接连三声,就飞升而起,伴着她身影飞远,那火光渐渐息了下去。   众人惊呼,又一阵惊喜,以为是天女下凡,保佑着将军,保佑着玉和国。   第二日将军府传出消息,将军府傅姨娘前夜晚大火丧生,并言明傅姨娘正是二十年前名满天下的歌姬了。   一代名妓为何委身将军府们已经不是众人茶前饭后的谈点,只是各自猜测,那梨落正是九天之上的梨花仙子,更是坚信昨晚所见身影正是梨落的真身。她到将军府,给将军府带来了祥瑞。   不多时,民间还自发为她捐了一座祠堂,祭奠梨落芳魂。   梨花香,愁断肠。   千杯酒,解思量。   世间事,皆无常。   为情伤,笑苍凉。   万行泪,化寒窗。   有聚有散,有得有失。   一首梨花辞,几多伤别离。   可众人岂知,之所谓的神迹,只是江家自导自演的一出戏。   火光褪后,江夫人和众人站在门口向外远望。那白色身影让两个丫鬟扶着袅袅而来。   “怎么样?”江夫人连忙上前一步扶她。   江凌雨却躲闪开来,淡淡道:“没事。”说罢就步履有些蹒跚地回到屋子找个座位坐了下来。   江夫人看着她,顿时有些心疼,让她一个柔弱女子,用绸缎吊在天上这么长时间,怎么可能没事?   江凌雨撤下面巾,一张脸花了艳妆,正是以往梨落的妆容,一张脸与梨落有六分相像,其实已经过了二十年,即便是她不遮面纱,也没有人能认得出她不是梨落。   江凌雨面无表情:“如此,可是满意了?”说着,一双勾人的桃花眼又留下清泪。   江夫人一愣,“凌雨……”   “不必多说什么!”江凌雨擦去泪水,打断她,“我明白,将军此时出征,办丧事不吉利。我不怨什么,江家养了我十六年,我对江家,已是感恩不尽。”仿佛一夜之间,江凌雨便从一个娇奢的小姑娘蜕变了,变得让江怀月,让江家所有人都不认识了。   江怀月将那寒玉镯交到她手中,“你娘留下的,也只有这寒玉镯了,你便收着吧。”   江凌雨接过,淡淡道:“多谢。”就起身欲走,几步后又回了头,“我在将军府借住这十几年已是过意不去,明日我便会离开……还有……”她低头一笑,“既然娘说我爹爹是苏家公子,那今后,诸位还是唤我苏凌雨吧。”   江怀月皱了眉,仔细想起来她会有这样的反应也是无可厚非,可总觉得哪里不对。   因为不能办葬礼,江家人就为她供了一个牌位。即便是江家此计用得再好,也终究瞒不过一些人的眼,比如皇上,比如众位皇子,比如墨宁熙。第二日,就有人前来吊唁。如此一来,办没办过葬礼,也差不了多少了。   话说只是小小的姨娘身份,是不能有此殊荣,可偏偏又有了“神迹”一事,便不同了。   江怀月看着来来往往的人,却又是一叹。纵然凭吊的人留下两滴泪,又怎么能抚慰她的亡魂她所爱的人,爱她的人,临了临了,也不过只剩下江凌雨一人而已。   她又看向那瘦弱的身影,原本还有娘亲疼着她,如今,却是再无所依了,也不怨她一夜之间就变了样子。   江凌雨站在祠堂前,一一向前来的人谢过。此时她一身素缟,卸了妆,剩下的只是苍凉憔悴。   她真的变了,若是以前,见到慕容埙等人,早就双眼放光,恨不能让他们只看着自己。可此时就是慕容埙在她面前鞠了个躬,说声“节哀”,她也未抬头看他一眼,只是淡淡的道了声谢。   她此番变化,不止江家人觉得诧异,就连慕容埙也面露异色。   江怀月还在那便感叹世事无常,这边慕容埙就忽然叫了一声:“月公子。”   江怀月扮作月怀已久,喊她月公子的人几乎和喊她“怀月”、“月儿”的人几乎一样多,他这么一叫,江怀月就反射性的回了头。   见她回头,慕容埙就好象的看着她:“果然是你!昨日圣旨的时候,我就觉得你看起来颇为面熟,今日才想到你竟就是月怀月公子!这京城之人有几人能知晓,月公子竟是女儿身啊!”   江怀月嘴角抽了抽,自己下意识回头后就后悔了,奈何习惯太过根深蒂固,看着他满脸戏谑,就干笑两声。   她这时候也没什么心思搭理慕容埙,见谢继不知什么时候也到了,就招呼了一声,“谢公子……”   谢继朝这边看来,淡淡点头,就走进轻声道,“节哀。”   又见慕容埙也在,微施一礼,“七皇子。”   慕容埙淡淡点头,却听有人朝这边喊,“怀月小姐!怀月小姐!”   江怀月看去,嘴角就不由抽搐一下,这不是慕容祁吗?这才是真真正正的纨绔子啊,青楼赌场马场没有一处是他不去的!   他在这面喊,众人的目光就带着谴责射了过来,江怀月连忙招手让他过来,她可不想成为众矢之的,安上一个大闹庶母灵堂的骂名。   “跟我来!”索性是逃不开这几个人,江怀月可不想在这里与他们纠缠。   请他们到自己的住处坐了,江怀月将事情的原委对他们说了。她心中一直有愧,可却不想让母亲过多忧心,此时对他们三人倾诉,倒是还好。   此时在面对慕容埙,她已能恢复平静。既然统统与前世不同,连一个人的命都能说改就改,那自己那三年,既然已经重来,再看去已经是微不足道。   他终究是不记得自己,负了自己的人也不是现在的他,自己又何必这么耿耿于怀?   傅姨娘一死,她觉得不知江凌雨变化良多,连自己都不知不觉的有所改变。   他们三人听完,也只是叹息。就连慕容祁,也不禁露出凝重的神色。   “倒是不想,这傅姨娘,竟真是梨落!”慕容祁叹了一声。   “是啊,想当初梨落名满天下,我那时也不会过一两岁而已,对她的一切也不过只是听说而已。那时便觉得,这种奇女子,即便是配个皇室贵胄也不为过,谁曾想……”慕容埙也叹息着摇头。   谢继却抿了口茶水,冷笑一声:“不过是太蠢,爱错了人而已。”   “谢公子!”江怀月打断他,他怎么能这么说话?   那两位也是诧异的看着他,人都已经死了,这样说,实在是太过冷血!   谢继却目光寒凉的挑起眉,唇边隐隐含了讽刺的意味,看向江怀月:“难道不是爱上一个错的人,却不懂回头只是一味地追逐。甚至不惜用卑劣的手段,出卖自己,也害了旁人。这种人,最终就算身死情灭,又有什么值得同情”   “谢公子你……”听他这样说,慕容埙也忍不住皱眉。谢继一直以温和风雅示人,这话从凉薄之人嘴里说出来,还合情合理,可从他的嘴里吐出来,就觉得不同寻常了。   江怀月却暗暗心惊,他说的这些话,自己竟无从反驳。自己前世的时候,也是如同傅姨娘一般,一味追逐一个错的人,不知做错了多少,辜负了多少。自己比她幸运的,也只不过是得了一个重活的机会而已。   有那么一瞬,自己简直要以为,谢继已经知道自己那三年的事,如今是含沙射影的讽刺自己。但她却也知道这种可能是没有的。   江怀月冷笑一声,站起身走了出去,“谢继说的对,这种人,不值得同情。”   谢继一愣,脸色顿时苍白了几分。   江怀月却再不看他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慕容埙和慕容祁面面相觑。    ☆、江南之行   “谢公子你……”慕容埙见江怀月身影刚刚消失,谢继就侧头掩唇咳了几声,见他脸色不妥,不免问道。   谢继止住咳,看着两人略一勾唇,将手虚握成拳放在身侧,摇了摇头,“我没事……小月既然走了,我们也离开吧……这是她的闺房,我们三人在这里,总归是不好……”说罢,也不管两人,自顾自站起来走了出去。   慕容埙逆着光看着他的背影,许是真的身子不适,脚步轻缓,看起来就像是一幅光影,不知何时便要消失一般。   一日一直到了傍晚,前来吊唁的人才陆陆续续的少了,众人都感到疲惫,江凌雨更是已经整日滴水未尽,晚膳时分神色就憔悴得不成样子。   江凌雨只是静静的吃了几口,便告了辞,说明日便离开江府。   昨日江凌雨就提过要离开的意思,江府上下也不过是当她一时放不下心结,并没有当真,岂知她今日又提了出来。   江夫人就率先皱了眉,先不说傅姨娘死后她出江府对江家声誉不好,就是她一个柔弱女子,离了江家,她又靠什么过活。   江凌雨许是见众位的不赞同,就扯了下嘴角,“可否让我将娘的骨灰带走我要离开,我只是想着将娘带回江南去。我想娘这一生实在太苦,她唯一忘不掉舍不下的,也不过是我那从未谋面的爹爹。”   江怀月又震惊了,在她以往的记忆里,自己这个便宜妹妹,不过是个贪慕虚荣的虚伪女子,实在想不到她会有如此想法。又不由想她的母亲有梨花般的心性,她与母亲有些相像,也是正常。   江夫人一听就又红了眼眶,“我怎么会不同意?我们江家困住她半辈子,如今已再没理由,将她的亡魂也困在我们江家。只是你……”   江凌雨又笑笑,“母亲之前积蓄不少,我多少也有些细软,当作我去江南的盘缠,足够了。”   江怀月忍不住插嘴:“你一个柔弱女子,自己上路不是存心让我们担心吗?你凭什么以为自己有能力走到江南?”   江凌雨一愣,脸色变白,紧咬了唇不再说话。   江怀月有意识到自己失言,低下头小声道:“抱歉。”   江凌雨笑笑:“我知道……只是……”   “罢了。”江怀远忽然开口,“再过几日,我便要启程到水家庄一趟,你就再等等,到时跟我一起。”不管感情多么寡淡,见她这个样子,也难免有恻隐之心。只是不知为何,江怀远心中还是对这个妹妹诸多排斥,说这话的时候有些勉强的皱眉。   江夫人又皱了眉,心中自然是百般不舍,“你才回来几日,怎么又要走?”   江怀远心中有愧意,沉吟片刻,想说多留几天,却还是道:“有些事实在放心不下,这次将事情办完,再回来就不走了。”   他也心知江湖不是自己的容身之所,纵使对江湖诸事有再多的不舍,他也是要继承父亲的志向,承袭将军职位的。此次去江南水家,也算是做一个了结。   江凌雨还未表态,江怀月就双眼放光,“那好啊,凌雨和大哥一起去,谁也放心!别看大哥平时这副样子,除了对我之外,人还是挺好的!”   江怀远瞪了她一眼,屈指在她头上敲了一下,“小丫头,难道我对你不好?”   江怀月捂着头嘟哝:“难道打我就是对我好吗?那我以后也多打你几下……”   江凌雨看着两人,唇边也不由的有了笑意,顿时好像有些明白,为什么江怀月看起来什么都不会,只是会些对女子来说没什么用的武功,却还是有那么多人喜欢她。   这样看着就让人开心的人,怎么会有人不喜欢?   ……   “娘,您叫我有什么吩咐吗?”江怀月三步并做两步,走到江夫人身后,轻轻替她捏肩膀。   江夫人只是做着手中针线,轻声道:“再过几日,你和你哥哥一起去江南吧!”   “娘!”江怀月惊叫,说实话在以往,自己还真的曾想过到江湖上闯一闯,可现在……自己若是走了,岂不是将娘亲一个人留在这里?   “好了。”江夫人放下手中的活计,拍拍她的手,“怀月,你是你爹的女儿,心性大,你如今不出去,难道想和娘亲一样,找个人嫁了,一辈子就这样过去吗?”   江怀月张了张嘴,说不出话。她是不想的。娘说得对,自己怎么甘心就这样找个人嫁了?   “去吧,娘没什么,就算是你爹爹不在,还有这么大一个家,还有百十人陪着我呢!别担心。”   江怀月又动摇了心思,哽咽道:“娘……”   “听话,去吧!”说着又将刚刚手中的东西拿过来,“这个香囊,是娘亲给你做的最后一个了,以后啊,你就要自己做了。”   “娘!”江怀月惊呼一声,“娘你说什么呢?我又不是一去就不回来了,哥哥也不是说,这一次会很快吗?”   看着她惊慌失措的样子,江夫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慌什么?我是说你长大了,就算你回来了,娘也不给你做了!以后啊,这东西就自己给自己打理。若是真嫁了人,也要给你的夫婿打理,怎么能老是让娘给做?”   江怀月一听,不知为何又心中泛酸,“娘……您这是以后都不管我了?”   听出她声音哽咽,江夫人也是心疼,却道,“是啊,不管了。孩子都大了,还老是让娘管着,像什么样子?”   江怀月把头靠在她肩膀上,哼了一声,“不管不就不管!”   江夫人笑了一下拍拍她的手,却感到自己脖子上撒下一滴湿热。   江怀月也不过就是伤感了那么小些时候,又想到自己到江南游玩,心中也明朗了许多。这京城,自己如今也是呆腻了,倒不如跟着哥哥到别处看一看。   又看到那小盒子,拿起来放在手里,“谢继啊谢继,你如今可是欠本姑娘我好大一个人情了,你看看,为了给你送这么个东西,,还要我亲自跑一趟!”   她完全厚着脸皮,自然而然的以为自己是为了给谢继送东西,才去江南的。   转眼又过了三日,江怀远收拾好行装,带了江凌雨和傅姨娘的骨灰就准备出发。   江凌雨精神还是低迷,可脸色已经比三日前好了许多。大概是江家人这三日都对她友善了许多,她看向江怀远江夫人的目光里也多了些暖意。   江夫人又是对二人一番叮嘱。   江怀远环视四周,忽然皱眉问,“小丫头呢?”   紧接着肩膀就被重重的拍了一下,一转头,就见一身男装的江怀月,“怎么?大哥想我啦?”   江怀远看着她这一身行装,还有她肩上背的包裹,忍不住皱眉:“你这是做什么?”   江怀月嘻嘻笑了两声,拿捏着强调:“大哥啊,怀月舍不得你,要跟你一起去江南嘛!你就带我一起去嘛!”   她一直瞒着江怀远,想吓他一吓。   江怀远立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转头看向江夫人。   江怀月又嘻嘻一笑,“大哥,娘已经答应了,你放心吧!”   江夫人也没想到她一直没跟江怀远说,叹息一声,点了点头:“远儿,让你妹妹跟你出去历练一下,也是好的。”   江怀远看着江怀月笑的得瑟的脸,顿时满面愁云,已经带着江凌雨了,如今若是再添一个江怀月……江凌雨倒是还好说一点,怎么着也是听话,只要照顾一下就好,可这位姑奶奶……   一时间心胸中便是天地无光,乌云密布之感,想着自己这江南之行,大概……可能……真的会比想象中的要精彩的多吧?    ☆、江凌雨失踪   江怀月觉得自己实在悲惨,还没来得及怨天尤人,脸侧又是一道劲风袭来。   是的,很不幸的在出门的第二天,她就遇上刺客了。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江凌雨丢了!   昨日见天色已晚,江怀远就找了家客栈安排他们住下,原本这也正常,可是不正常的就是江怀月半夜摸黑出去瞎逛,江怀远发现后出去找她,最后又让她拉着这里那里的玩了很久,回去后已经是第二天了。   这也正常,江怀月原本就不是个能老老实实呆着的人,这次江南之行她原本也不过就是为了游玩。   可不正常的是,等他们回来,准备再次启程的时候,却发现江凌雨不见了!   她的房间空空如也,可她身上的盘缠连同傅姨娘的骨灰都还在,两人在客栈中寻不到她,第一个念头,就是江凌雨被绑架了!   又仔细一看,江怀远冷着脸说:“此事有蹊跷。”他行走近十载,近三年更是一直在外游历,有怎么能看不出房间的不正常?若真是江凌雨遭人绑架,又怎么会没有留下一星半点儿的痕迹?   江怀月也是隐约觉得此事不同寻常,可又着实想不到她一个柔弱女子,能做什么事。   江怀远思索片刻,便道:“先不管如何,如今当务之急,是先找到她!”   江怀月点头,两人就分头寻找。   也是江怀月倒霉,听一个老人说一个身形打扮和江凌雨相像的女子,今早的时候往京郊走了,她想也没想就追了出去。   到了京郊就察觉到气氛隐隐不对,实在安静的不同寻常,隐隐透着一股杀意。   她敛下心神,故作镇定的向前走。她能感觉得出,埋伏在此处的比不是寻常人,而是训练有素的杀手。   瞅准时机飞身一跃就要逃走,也不管此时逃跑是不是丢脸了,反正据自己推断,自己是肯定打不过他们的,还是保住自己的小命要紧!   然后那几个人能可定不会轻易的将自己放走,一记飞刀正向自己的面门射来,江怀月一惊,一个侧身,“嗖”地一声便从自己脸侧划过,江怀月却还是被余劲扫到,落到地上后退几步。   “什么人?!”江怀月冷喝,话说她自认为自己是个乖孩子,应该没有得罪什么人。江家也并没有什么积怨,应该不是寻仇。   可那气息分明就是被雇佣的杀手!   那几人也不再隐藏,都飞身一跃出来了,正在那首领准备下令的时候,旁边一一个黑衣人拉住他,凑到他耳边轻声说几句话。   江怀月耳力极佳,就将他们的对话听清了。   那人说:“不是说有两个人吗?怎么只有一个?我们是不是弄错了?”   首领打量了江怀月一眼,也皱了眉:“雇主说是巳时那两人就会到,如今已经多等了半个时辰也不见有人。说不定是讯息有偏差!”   那人又问:“那现在这人,到底……”   首领摇了摇头:“先不管了,是不是,先杀了交差再说!”然后江怀月就明白了。   会被暗杀的两个对象误了点儿,迟到了,自己又在杀手们等得不耐烦的时候撞枪口上了,于是悲催的,成了他们的鱼肉了!   江怀月心中哀嚎,冷汗却流了下来。幸好自己随身带着那把软剑,若不然,自己现在连抵御都没有办法。   若是单挑的话,江怀月有信心赢了他们,可毕竟双拳难敌四手,时间一长,江怀月就渐渐的力不从心。   又是一阵对招后,双方分开,江怀月剑尖抵地,不住的轻喘,鼻尖渗出点点汗珠,脸上还有斑斑点点的血迹。手臂上被刺客的长剑划了一下,不住地向外冒着血,自己的软剑上也沾了那些刺客的血,原本清致的京郊,处处弥漫着血腥味。   又是激烈的对打,就在此时,小道上“哒哒哒”传来马蹄声,原先那次肯又分出神和首领说话:“您看又有人来了!”   那首领冷笑一声,手中攻势更加凌厉,“我就知道该是这样,以为两人分开,我就猜不到了?先将这个杀了!”   江怀月不由又是一阵哀嚎,心道刺客大人您的逻辑去哪儿了?若是他们真的知道这里有刺客,一定不是不走,就是准备充分再走吧?   两人分开分别入虎口,还真亏您能想得出来啊?   那马车在离自己十丈远的地方就停了下来,江怀月听到里面传出声音:“唉呦,倒不想能看当这样的好戏!原本以为跟你这一路上会闷死呢,没想到只是半日,就……”   另一人出声打断他:“要看戏就看戏,要是不想看就快点离开,哪里来的这么多废话?”他声音淡淡的,像一潭被风吹得微皱的湖水。   江怀月默默鄙视他们,见死不救,缩头乌龟!   可她却没有多少时间分神,那几个刺客招式越来越凌厉,江怀月虽是将几个刺客打倒在地,现在也已经是不敌。   马车内依旧传出第一个人的闲话,随意地对他们的招式评头品足,那几个刺客却显然比江怀月更加没有耐心,趁打斗的空档,朝马车的位置大喊了一句:“闭嘴!再说话连你们也一起杀了!”   江怀月嘴角一抽,合着他现在才动了杀他们的心思啊?她还以为刚刚他说,自己和他们一伙的时候,就已经动了杀意了呢!   马车里顿时安静了下来,只是通过车帘透出一股冰霜的气息。紧接着马车里就传出低低的笑声,又是那多嘴多舌的人道:“喂,他们说要杀了你呢!你打算怎么办?”   那一直沉默的人终于又开了口:“他们说要杀的人是你。”   那刺客首领终于受不了了,一个飞刀就扔了过去。那飞刀穿过窗帘,就不再见一丝声响。江怀月和几位刺客都是一顿,仔细一听,不知是射中了没有。   良久,车帘里一道白光急速射了过来,从江怀月脸侧擦过,紧接着那刺客首领整个人就被弹了起来,先是“叮”地一声,刚刚的飞刀打在石壁上又弹落,带着斑斑血迹,然后那刺客的身子重重磕在石壁上然后滑落,失去全部生机,摊在地上一动不动。一刀穿喉,分毫不差!   江怀月和其他刺客都不约而同的停下手中动作,看着那通体漆黑的马车。   紧接着就见一只手挑开车帘,阳光映射之下,那手指葱白,泛着比玉石更加柔和的光。车中人挑帘走了下来,一身白衣清华,秀雅如画,高山远黛的眉眼是淡漠从容,往深了看去,却能寻到一丝柔和。   江怀月这时候还不自在的扯了扯嘴角:“墨宁熙啊……”   墨宁熙听到她叫自己的名字,转过头去疑惑的看向她,眉峰微蹙,似是想不起她是谁。   江怀月嘴角抽了抽,直接将手中软剑扔了,就朝他走去。她知道那些刺客这时候已经不敢轻举妄动了,就算是那些刺客会动,墨宁熙也不会让他们伤了自己!   不是因为墨宁熙对自己有多好,是因为他现在没想起自己是谁,还怀疑着呢!   江怀月走到他身边,原本就算是自己干干净净精心打扮了,在他面前也会低上一等,偏偏自己这时候还这么狼狈,衣冠不整不说,还满身血污。   那些刺客果然是一动不敢动,墨宁熙的眼神只是随着自己走近而动,微皱了眉。   “哈,小丫头,是你啊!”马车上那一直聒噪的人一个闪身就来到江怀月面前,“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江怀月抬眼看去,就又看到了那袭赭红色长袍,“奕无襄?”   奕无襄“啊”了一声,“你知道我的名字了?”   江怀月额上青筋一条,她就不信奕无襄刚刚没认出自己!他肯定就是故意看热闹!   墨宁熙转眼看向奕无襄:“你知道她是谁?”   奕无襄点了点头,疑惑道:“你不记得了?那日……”说着眼光突然闪了闪,“你不是丞相公子吗?怎么连将军府的小姐都不认识了?”   墨宁熙眼神里闪过一丝微光,疑惑的回头,“江怀月?”   江怀月点了点头,“是啊,是我。”   墨宁熙点了点头,嘴角只是勾起清浅的弧度,目光却再没有落在她身上,问:“这是些什么人?”   江怀月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谁知道他们是什么人?莫名其妙的就挨了一刀!江怀月越想心中越觉得憋屈!   奕无襄忽然身形一闪,十指如飞,那几个刺客还未来得及反应,周身大穴就被点上,顿时动弹不得。奕无襄走到那刺客首领身边,他们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奕无襄将他的身子扳过来,一把扯下他的面罩,只见他一张面孔扭曲至极,泛着灰青,脖子被贯穿了,正泂泂的流着血。奕无襄啧啧两声,“下手真狠!”   他又撕开他的衣襟,只见胸前一个月牙形印记,奕无襄皱眉:“是月影楼的人?”   墨宁熙也皱了眉,却回头看着江怀月,嘴角的笑不知为何又大了一分,他瞥瞥她胳膊上的伤口,“你约莫是中毒了。”   江怀月“啊”了一声,墨宁熙就继续说,“月影楼的人没有不用毒的,你如今让他刺了一刀,必定会中毒的。”   江怀月心中一寒,微一动内力,却发现经脉堵塞,心口一疼。   墨宁熙又淡淡道:“你如今最好不要妄动内力,毒气都是随着你的气息流动,你再动,只是让毒发作的更快罢了。”   江怀月也感知到这毒性的霸道,只是如今还没有发作而已,她心中发慌,问:“这是什么毒?有解药吗?”   墨宁熙还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不知。”   江怀月顿时一噎,觉得自己没有毒发身亡,也要让他气死了!好歹小时候相识一场,他这是什么态度?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出奈鸟~~喜欢就收藏一下吧! ☆、凤尾翎之毒   奕无襄走过来就拉住她的寸关节,目光就是一凛,沉声道:“凤尾翎!”   墨宁熙一听,脸色也是一沉。   江怀月心知不妙,问:“这是什么毒?”   墨宁熙紧抿了唇不语,奕无襄收敛了笑意,“剧毒,七日之后就会让你毒发身亡的剧毒!”   “你也解不了?”江怀月原本以为反正有奕无襄在,什么毒是他解不了的,可如今看起来,仿佛是真的棘手了。   奕无襄摇了摇头,“除了月影楼楼主手中有解药,这普天之下,在无人能解。即便是我……也不例外。”   奕无襄看着江怀月的眼神忽然变了变,叹息一声:“小丫头,原本还以为……”又摇摇头,“罢了,好歹相识一场,你如今还有什么心愿未了?我和宁熙……会尽量为你达成的。”   “难道不能道月影楼寻解药吗?”江怀月这样说,却心知希望渺茫。月影楼是什么地方自己还真没听说过,只是它随随便便派出的杀手就有如此武艺,从它的楼主手中得到解药,怕真是难如登天了。   墨宁熙开口:“月影楼在江南一代,七日,你如何能到?”   江怀月顿时心中一寒,从京城到江南,即便是快马加鞭,也要半月的行程,七日……自己刚走到一半,就已经是一堆尸骨了,更别提怎么从他手里得到解药了!   奕无襄忽然拔出腰间软剑,寒光一闪,就看见那些刺客脖子上一排鲜红划痕,随即倒地不起,奕无襄怒骂:“混帐!用毒算什么本事!有本事光明正大的用武艺说话!混帐!在我手中从来就没有救不活的人!混帐!”   奕无襄不见得多么菩萨心肠,可医者就是有这么个心思,只要落入自己手中的病人,若是自己不愿意救也就罢了,若是自己无能为力,心中就像吞了百斤铅块一样。   江怀月也知道即便是留着这些刺客,也是无济于事,也就紧抿了唇不言语。只是感叹世事无常,自己好不容易重生一回,竟然只是给了自己十几天的时光,又仔细一想,还有七日,奕无襄问自己还有什么心愿未了,自己竟……   她想不出自己想要做什么。   她自嘲地笑了笑,算上重生的这几天,自己已经活了两辈子了,前一世就是一个错误,这一世……竟也是这般了无生趣。   “墨宁熙,载我一程,将我送回城南客栈吧。”她说着,就缓步向那漆黑的马车走去。   总归还有七天,有什么变数,谁也不知道。   墨宁熙和奕无襄也缓步上了马车,驱马向回走去,在青葱却但这丝丝血腥味的古道上,那马车就像是一抹剪影一般。   江怀月将头靠在车壁上,双眼失去神采,任由奕无襄为他包扎了伤口,忽然开口:“墨宁熙,我有没有说过……”   “什么?”墨宁熙不见她继续说下去,难得的开口询问。   江怀月唇边勾起一抹苦涩,眼睛里滑下一行清泪。她是怕死的!好不容易重来一回……   她伸手擦了去,道:“墨宁熙啊,我有没有说过我是挺嫉妒你的,京城的清流才子,久负盛名,皇上恩宠有加,丞相也对教你寄予厚望,又这样一副好样貌……墨宁熙,你怎么什么都不缺?”   墨宁熙只是一笑,“是吗?”   江怀月点点头,又流下泪来,她又伸手擦了一下,“是啊,你看,不仅如此,虽说京城中那谢继与你齐名,可我见过他了……他没有你这样的好相貌,还没有你的健康……你说说,你是不是什么都不缺了?”   墨宁熙拿过茶杯抿了一口,并不言语。   江怀月自顾自继续说着,“墨宁熙,你要是将你身上的幸福分我一半就好了,不,不用一般那么多,只是十之一也好了……”   奕无襄看着她渐渐苍白了的脸色,又看看墨宁熙,张嘴想说些什么,却见墨宁熙淡淡瞥了他一眼,就硬生生将话憋回去。   江怀月也不再擦了,任由眼泪滑落,“墨宁熙,反正我就要死了,我就跟你说了吧,我这一辈子,根本就是活错了!根本就是……”她想了想,还是没有将自己重生的事说出来,“我做什么要喜欢那个人?我做什么要一直到现在才知道不值得?我做什么……我就是个混帐!混帐!”   “嗯。”墨宁熙淡淡的应了一声。   “墨宁熙,我真的后悔了,可是现在想重来,也在没有机会了……原本是有一个的……原本我要做什么都已经想好了的……原本……”她紧咬了下唇,说不出话了。自己坠江的时候,还没有觉得有多害怕,可是现在,就觉得从发梢凉到了脚趾。   墨宁熙好像有些疑惑:“为什么没有机会了?”   江怀月一愣,随即将手边的茶杯向他扔了过去,声嘶力竭的喊:“我就要死了!我就要死了!我死了还哪里来的机会?还哪里来的机会?”   墨宁熙轻轻侧身,语气依旧淡淡的,“谁说你就要死了?”   江怀月又是一愣:“奕无襄都说是没办法治了!奕无襄都说了!还能有什么办法?我除了等死现在还有什么办法?”说着,心中又是一阵绝望。   “他说没办法,就是没办法了吗?”墨宁熙又道。   “什么意思?”江怀月已经哭红了鼻子,这时候听墨宁熙这样说,又燃起一丝希望。   墨宁熙挑了挑唇角:“即便是奕无襄没有解药解了毒,我也可以想将你体内的毒素逼出七成,奕无襄调制些药的话,起码将你的毒压制一个月。一个月零七日,难道还不够你到江南拿到解药吗?”   江怀月一喜,多出那一月的时间,自己总能找到法子……   又忽然想到了什么,“你怎么不早说?看着我这么狼狈很有意思吗?”自己刚才也太丢脸了,哭了那么长时间……   墨宁熙神色淡淡的将一枚白色丹药扔过去,道:“吃下去。”   江怀月接过来,问:“这是什么?”白色的药丸,自己还是头一回见。   墨宁熙道:“这是压制毒素的药。”   “你不是要帮我逼毒吗?”江怀月疑惑。   “那是一般的法子。这个要就算是不逼毒,也够你撑上一个月了。”墨宁熙道。   “那要是逼了呢?”   “三四个月吧。”墨宁熙语气依旧不冷不热。   “那你……”江怀月顿时气愤了,明明能给自己续三四个月的命,为什么还……   “懒得费那么些功夫,而且一个月该是够了。”墨宁熙继续声音温和的说着能气死人的话。   江怀月将药丸放进嘴里,忽然又一下子吐了出来,“怎么是甜的?”良药苦口,他给自己一粒甜的?   她看向墨宁熙,再看奕无襄,明显看见奕无襄额上青筋跳了跳,心道这不是假药吧?   “不吃就扔了。”墨宁熙索性不再去看她,不知为什么眼神忽然有些尴尬。   江怀月顿时更加怀疑,心道自己中毒不会也是他们骗自己的吧?   那边伊吾县直接咬牙切齿,“放心吃就是!墨宁熙将外边包上了一层糖衣!”   “这药……”   “这样原本就是他自己吃的!”奕无襄恶狠狠地看着墨宁熙,墨宁熙咳了一声,别过脸去。   江怀月嘴角抽了抽,心道难道是越看起来风光霁月,气质脱俗的人越怕苦吗?谢继如此,墨宁熙也是……   忽然脑中闪过一个念头,江怀月连忙去看墨宁熙的眉眼,又问奕无襄:“谢继呢?你不是在他那里吗?怎么又跟着墨宁熙出来了?”   奕无襄“哦”了一声,“他已经没什么事了。我不能老是呆在京城啊。我要回神农谷,正赶上宁熙也去江南,我们就一道了。”   江怀月仔细看他的眼,只见一片坦然,又问墨宁熙,“你去江南做什么?”   墨宁熙道:“江南发生了水灾,你不会不知吧?江南有我墨家的产业,父亲在朝中脱不开身,我要去走一趟。”   江怀月也知道墨家不仅是朝中大官,权倾天下,更是一方富贾。   她点了点头,仰头就将药丸吞了下去,顿时胸中一热,一阵倦意袭来,眼皮越来越沉,紧接着就陷入一片黑暗。   …………   江怀月觉得自己陷入一片白茫茫的世界中,什么都没有,她呆呆的坐在一朵云彩上出神,过了好久好久。   这地方很好,摸摸自己坐的那一片云彩,温温软软的,甚至还能闻到这片云彩上带着淡淡的松竹香气。她觉得就是一辈子呆着这里,也是不错。   可她忽然意识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她仔细一想,好像自己在和刺客对招,之后被墨宁熙救了,再之后……   再之后自己就到了这个地方。   这是哪里?   她环视四周,白茫茫一片,除了自己就只是一团团的云朵,什么都没有。   她伸出手去向前抚摸,想触到一点除了云彩以外的其他东西,却空寂寂的什么也摸不到。   她这时觉得害怕了,“墨宁熙……”她张开嘴喊,声音透过九霄,便消失无踪,一丝回音也听不到。   她又用力大喊了一声,却还是轻的虚渺。   这时她彻底慌了,挣扎着就要站起来,脚上却使不上一丝力气,狠狠地跌了回去。   若是能跌回那云彩也就罢了,偏偏直直穿过那云彩往下跌,江怀月一阵心惊肉跳,急忙伸手想要抓住些什么,却什么也抓不到。   又挣扎了几下,心头却一滞,几乎喘不上气。身体顿时又失了所有力气,她闭了眼,叹息一声,好不容易找到解毒的法子,自己这次又要跌死了!    ☆、梦境幻境(一)   可意料之外的,她并没有跌在地上,等她再恢复了一丝力气睁开眼后,就看见自己飘浮在半空中,她舒了口气,看来阎罗王是不敢收自己啊。这样都有让自己重新活命的机会。   她环视四周,发现这个小园有些熟悉,简单的小道,院子里有几棵梅树,白梅开得正好,如今太阳正好,光线就打在了那青石。   仔细一看,仿佛是墨宁熙的居所。自己在小时候经常到这里来,独独对那青石板是印象深刻,在那青石板上躺着晒太阳,不知道有多舒服!   然后就是房门打开的声音。   一个人影从房里走出来,如今正是寒冬时分,他身上披了件宽大的狐裘,像是将整个人都包在里面了一样。手中还捧着一个暖炉和一本书。   接着那人就走到大青石板前,接下狐裘铺在了上面,又将暖炉放在旁边,躺了上去。先是拿书看了几眼,又叹息一声,像是觉得累了将书也放在了暖炉旁,仰面躺着,很是惬意。   虽是寒冬料峭,白梅盛开之际,但这日的阳光还是很暖,就算如此也不会觉得冷,反而会觉得暖洋洋的惬意。   江怀月在房顶上转不过视角,看不见那人的脸,又疑惑了起来。这人仿佛不是墨宁熙,这人实在太过消瘦,自己的印象中,墨宁熙要比这人健壮的多。那这里又是哪里?   心底莫名的有股熟悉感,仔细一想,头脑却混混涨涨的发疼。   可紧接着,她就看到另一间房里又出来一个人,这次她看清她的脸了,却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她摸摸自己的脸,又看看那人,怎么会和自己一模一样?   那个和自己长相一样的人看见他躺在青石板上,便笑了一下走过去握住他的手,问:“宁熙,今天感觉怎么样了?”   那人轻轻侧了一下身子点了点头,“还好。”   那个“自己”又抬手试了试他的额头,一笑,“还好,今天还没骗我,没有发热。”   墨宁熙就抓住自己的手,轻轻在“自己”的脸侧落下一吻,“我哪里有那么弱不禁风?”   江怀月顿时嘴角抽了抽,她已经意识在自己是在做梦,可是……自己是做了个什么梦啊?怎么和墨宁熙温存起来了?只是这人的性子,哪里是墨宁熙啊?   江怀月仔细一想,哦,谢继好像是这个样子的……她顿时升起一股羞耻感,难不成……难不成自己重活一回,梦中人变成这个样子了?有谢继的性子,墨宁熙的样貌……这还真是……   梦中的那个自己脸上泛起一抹红晕,又看着墨宁熙涟滟的眼睛,凑上去也吻了一吻,脸上顿时更红了。   江怀月在房顶看着吸了一口凉气,自己……自己怎么能……难道自己心里真的存了这么猥琐的心思?   “江怀月”又握住他的手,问:“手怎么这么凉,是不是冷了?”   墨宁熙摇了摇头,“没有,今日阳光正好。”   看起来梦中的这个“墨宁熙”身子不好,那岂不是除了脸,其他的都与谢继一样了?   江怀月顿时又对自己的节操产生了怀疑,自己现实中对谢继并没有什么感觉,难道是因为他长得不够美?   胸中有神奇一股奇怪的的感觉,总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仿佛梦中那人真的就是自己一般,自己看着梦中的墨宁熙,心中也是那么柔软。她心神恍惚一瞬,不自觉的上前一步,竟从房顶上跌了下来。   她一惊,两忙提气,却是气息一滞,顿时一阵天旋地转,江怀月紧紧闭起双眼。   手指一阵刺痛,心道这一跌像是把手指折断了。   忽然耳边传来一阵狰狞的笑,那人说:“月将军真是好风骨啊,看你细皮嫩肉的,倒是不想竟是个能受住刑的!这夹骨棍的滋味,感觉如何啊?”   江怀月睁开眼,便看见自己又是在一个昏暗的牢房里,各式各样的刑具上都沾着斑斑驳驳的血迹,这时候她才闻到,这里充斥着一股刺鼻的沉朽腐烂的味道。   这一回自己不是旁观的人,那夹骨棍,结结实实的家在自己手上!   江怀月皱眉看着那狱卒,仔细想自己是在什么地方见过他,却怎么也想不出。   那狱卒见江怀月这种神色,觉得她是不屑,顿时心中怒意又盛了一分,猛地一脚踢过去,“怎么,月将军还是不降?”   这一脚踢在江怀月腰间,顿时就让她疼出了一身冷汗。   江怀月想开口向说他们似乎是弄错了,可这个身子似乎是不受自己控制一样,张口便道:“呸!我堂堂玉和大将,怎会向你黑土蛮夷献降?”喉咙里干渴的厉害,发出的声音嘶哑不堪。   那狱卒一愣,随即脸色铁青起来,向她身上重重的抽了一鞭,也不知为何,他们在皮鞭外边包了一层皮革,只是将她周身打得瘀青,却没有划上伤痕。   那狱卒脸色狰狞,“大将?就你也配叫大将?!”说着又是一鞭,“不过是元帅之女,一介女流凭父亲的余荫上了战场,怎么?还想留下巾帼英雄的美名?”   仿佛是不解气,那狱卒直接扔了鞭子,一拳重重打在她的腹部,“不在家相夫教子,非要跑到这苦寒之地受辱,你怨得了谁?”   江怀月意识渐渐模糊,她知道自己这具身子起码受两日两夜滴水未进了。   模模糊糊,紧接着就看到一个人从外面进来,他一身白衣,在这昏暗牢房里显得格外惹眼,身上带着暖意,这牢房这么阴冷,就更觉得他身上的暖意可贵。   那狱卒见他进来,就忙迎了上去,抱拳施礼:“墨公子。”   那人点点头,语气却和他周身的暖意不符,带着能冰冻江河的寒凉:“她还是不降?”   江怀月身子一颤,又是墨宁熙!   那狱卒紧皱了眉,随即跪了下来:“属下无能。”   又是一阵静默,江怀月甚至能看到那狱卒不断颤抖的身子和额上吓出的冷汗。   “罢了,你下去。”等墨宁熙再次开口,那郁卒如临大赦,连滚带爬的出去,把门替他们带好。   墨宁熙走到她身边,张了张嘴,叫了声:“小月……”   江怀月倒还是能的思考,这句“小月”,是墨宁熙小时候称呼自己的,自己那时候也一直叫他“宁熙哥哥”,她抬起头想要笑,却是张口就向他啐了一口,她双手被吊着,双脚还离了地,这一口就正好啐在了他的胸口处,沾染了一身白衣。   墨宁熙一愣,脸色顿时白了几分。   江怀月一惊,即便是在梦中,她没有想到自己会做这样的事,忍不住要道歉,张嘴,说的却是满含讥讽的话:“墨公子好威风啊!在这里如鱼得水,比做一个玉和的监军要好得多吧!”   玉和更重文治,即便是监军,也是从二品,地位甚至比众多大将还要高得多。她这样说,也不过是为了讥讽他。   墨宁熙目光怔忪片刻,却很快恢复,冷笑一声道:“月将军还是识趣一点的好,免得受皮肉之苦。”   江怀月一颤,看向周围的刑具觉得心底发寒,她向来没什么骨气,想着就投降算了。可她却冷笑一声:“我就算是死,也是玉和的人!就算你将我剥皮挫骨,我也不会与你这等乱臣贼子为伍!”   墨宁熙看她的目光里就多了些怜悯,他叹了一口气,过去用一只手捧了她的脸颊,,用带着忧伤的温柔道:“小月,你怎么不肯学乖呢?”   江怀月这时候却不知为何涌上一股愤懑,她嫌恶的别过头去,“小月?哼,小月也是你这等小人能叫的?!”   墨宁熙身子又是一颤,江怀月此时又恢复了看戏者的平静,就清楚地看见那目光中压抑的痛楚,可极快的就被墨宁熙隐了去,他冷笑一声,转身走出了牢房。   江怀月一愣,随即又想到自己这时候也跌不下去了,难道一直吊着?   一边这样想,她还能听到自己的狂喊:“墨宁熙!你这个伪君子!伪君子!是我江怀月看错了你!让我归降,做梦去吧!”   紧着这手指上一股钻心的疼,让她生生的疼晕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不是剧透哦,以后绝不会如此发展哒~~小天使们,下一章有点虐哦,评论一下我写悲剧怎么样嘛~~亲亲么么哒~~ ☆、梦境幻境(二)   “小月,小月……”有人在轻晃自己。   江怀月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却看见月色如水,自己伏在石桌上睡着了。   叫自己起来的人是那个只见了两面,并且对自己十分不友善的奕无襄。他竟也叫自己“小月”。   奕无襄叹了口气,神色有些复杂,“小月,若真是是困得紧了,就回房去睡吧。”   江怀月这时候真的困的上眼皮和下眼皮打架了,她想自己还真是本事不小,在梦中还能困成这个个样子,就想点点头回房去睡。   谁知却一下子站了起来,信誓旦旦的说:“不,宁熙一日不肯见我,我就在这里守一日,十日不见我,我就守十日,一年不见我,我就守一年,一辈子不见我,我就守一辈子!反正我决计不会回去。”   江怀月心道这与是哪一出啊?显示耳鬓厮磨,又是相爱相杀,现在有悔不该当初了?不过若是照刚刚自己被他关在牢房里,他还像是背叛了玉和国,现在该后悔的不应该是墨宁熙吗?   江怀月在心里默默哭晕了一回又一回,做个梦而已,可不可以不要这么折腾?   奕无襄又叹了口气,又向那还闪着微弱烛光的房里看了一眼,转身离开。   江怀月也不再坐在石凳上了,站起身来走到墨宁熙的屋外站着。这时候已是深夜,可江怀月却知道他并没有入睡。   又过了很久,江怀月双腿都已经快要失去知觉,就听墨宁熙叹息了一声,道:“要想进来,便进来吧。”   不知为何,听见这句话,江怀月心中忽然有一阵椎心泣血的痛楚,让她猝不及防,眼前一黑,自己的心思眨眼就像是和梦中的自己融合起来,她霎时泪流满面,又想到墨宁熙还在等着自己进去,就连忙擦干眼泪,整理了整理衣裳,稍稍动一动已经僵硬的腿脚,就抬步走了进去。   不知为何,她觉得每一步,都像踩在自己的心尖上一样,碾压般的痛,还带着难以承受的酸楚,就想从自己的眼眶中涌出来。   打开门,就看见墨宁熙一身白衣坐在桌边背对着自己,她屏住呼吸轻轻走过去,“宁熙哥哥?怎么不在床上休息?”   眼里又有了泪意,却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良久,墨宁熙才轻叹了一声,“小月,你走吧。”   江怀月似乎是早就料到他会如此一说,可真正听到话从他嘴里吐出来,还是刺得她神色恍惚,可她很快就扯了扯嘴角,努力让自己声音平静,“不,宁熙哥哥,我不走。”   又隔了好一会儿,墨宁熙站起身,看着她的眼睛,又叹了口气,说:“小月,我从未停止过爱你。”   江怀月在心底某处还知道自己是在做梦,却自然而然的合着心痛接受了这件事,仿佛她记忆深处,早已对此坚信不疑。   梦中的她听到这句话,心中又燃起希望。   可接着墨宁熙又继续说:“小月,我不知道怎样说才能让你明白……可是……纵使我爱你,可我还是不想让你留下,我现在,只是想一个人……”他顿了顿,又说,“即便不是一个人,那个陪我的人,也不可能是你了,你明白吗?”   江怀月走过去,轻轻环住他的腰,感觉到他身子一僵,却随即放松下来,江怀月眼角就滑下一行泪,“可是宁熙……你没有推开我。我抱着你,你没有推开我……”   墨宁熙果然又沉默了,好一会儿,他又开口,打破了最后一丝幻想,“可是小月,我没有推开你,也并没有回应你,我不将你推开,只是现在的我,没有拥住你的力气,连推开你的力气,也没有了。”   江怀月却依旧紧紧抱着她,滚烫的泪再也忍不住流了下来。   耳边却忽然想起柔和却细微的声音:“小月,哭什么?”   抬头一看,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墨宁熙已经躺在了床上,自己正埋在他胸前流泪。   此时去看他的脸色,确实比冰雪还白,隐隐还透着枯槁,这时候看着他,她霎时间脑子里一片空白,已经完完全全不记得她是在做梦,完完全全让梦中的情绪支配着。   墨宁熙又向他勾起嘴唇,“怎么哭了?”   江怀月摇摇头,收起眼泪,“宁熙,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墨宁熙叹息一声,手指抚上她的脸颊,“怎么会?小月那么乖,我怎么会不要你?”   江怀月抓起他的手掌,只觉得比冰雪还凉,怎么捂也捂不热,就像她自己的心一样。江怀月却更努力的笑了,“宁熙,今天白梅开的最好了,我带你出去看看吧。”   墨宁熙却出乎意料地点了头,“好。”   江怀月却不这怎么知道的,墨宁熙从三日前,就已经起不了身了。该是早料到了他的归期,江怀月努力的笑,“那宁熙,我替你梳头吧。”   墨宁熙又点了点头,他此时的瞳孔已经不复之前的明亮,隐隐泛着灰色。   江怀月就真的扶着他起了身,他也竟真的被她扶着走到了梳妆镜前坐了下来。   江怀月执起梳子,轻轻的梳着,觉得自己手中的是一把绸缎一般。   她笑了,“宁熙哥哥,你说老人说的是不是真的啊?”   墨宁熙也笑,问:“什么是不是真的?”   江怀月就念了起来,“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堂……”边念着,边梳了一下,两下,三下……声音越来越小,尾音像一阵微风一般,消失得不见踪影。   墨宁熙从镜子里看着她眼中滑落的泪水,又笑了笑,“傻瓜,这是给新嫁娘梳的时候说的,你为我梳头,说这些话像什么样子?”   江怀月也勾起唇,点了点头,“嗯,是啊,那是给新嫁娘梳的时候说的。”   然后又问,“宁熙哥哥累了吧?”   墨宁熙摇头,“还好。”   江怀月却又说,“宁熙哥哥今日还是回去休息吧,我们明天再看好不好?说不定,明天的白梅开得比今日好要好……”   墨宁熙又摇头:“不用,就今天吧!”   江怀月深深看着他,点了点头:“好……”   然后吩咐双双在院子里放了个软榻,扶着他出去,那白梅开的正盛,阳光下熠熠生辉,一阵风吹过,便是满园的梅香。   墨宁熙靠在软榻上,任她将那张薄毯盖在他身上,说是出来看梅的,眼神却一直流连在她身上。   江怀月从怀里拿出一管长笛,笑着说:“宁熙哥哥,你原本教我的那曲《一世相思》,原先我一直学不会,今日我终于会了,我吹给你听好不好?”   见墨宁熙点头,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便将笛子放在唇边吹了起来。   声音并没有多少婉转缠绵,却是丝丝缕缕的情意,理得清,却扯不断,就像一世相思,忘不掉,更舍不下。又是一阵风,那白梅却是瞬时飘落,只是一瞬,整个小园便是缤纷落英,满地吹雪。   笛曲蓦地高亢,如杜鹃啼血,一声声都是耗尽心血的悲鸣,一声声却又带着飞蛾扑火的决然。   一曲终了,白梅落了一地,落满了整个小园,屋顶,窗棂,台阶,青石台,还有那人的身上,白茫茫的一片。江怀月站在这满地雪白之中,像是要随风而去一般。   她低头轻轻的将墨宁熙发丝上的花瓣一片一片的拿下来,像以往一样开玩笑:“都说人比花娇,如今看来还真是不错。宁熙哥哥,这满地梅花在你面前,可都失了颜色了。”   只是眨眼,满树白梅,便都零落了,如此,怎么比得上宁熙哥哥?   墨宁熙又佯怒,“瞎说什么?”   江怀月只是又笑了一下,问:“宁熙哥哥,今日我吹的《一世相思》,好还是不好啊?”   墨宁熙沉默片刻,声音低弱的开口:“小月,你可知这《一世相思》真正意义为何?”   “为何啊?”   墨宁熙勾起唇角,眼神像以往一样带着温柔的宠溺,“这《一世相思》的本意,原本是‘若可一世相思,便可相忘百年’。”   墨宁熙的声音已渐渐变得微弱,江怀月将耳朵凑近,也只听他细若蚊蝇的声音继续道:“小月……上一次,你已经思念过我。这一次……你便忘了我吧……。”   终是做不到为了让他安心而说出那违心的话,江怀月摇了摇头,随即低头去吻他已经冰凉的薄唇。   墨宁熙眼神已经涣散,却还是看向她的方向,目光中带着悲伤的眷恋,他自从病重以来,从未流露出一丝丝的苦痛,可这时候,终于再也无力掩饰心中悲凉。   “小月……”张口还想再说什么,薄唇中却忽然不可遏止的涌出大股鲜血,瞬间就染红了整片衣襟,江怀月瞳孔一缩,眼泪再也忍不住流了出来,,伸手就去捂他的嘴唇,那鲜血却顺着她的指缝流进她的袖管,温热的,江怀月却觉得自己被灼伤了。   “宁熙……不……宁熙……”江怀月心中已经是一团乱麻,原本以为,自己早就知道结局,就会平静得多,原本以为,早就料到如此,早早地做好了准备,便不会让这猝不及防的悲痛淹没,原本以为……   可她一直到现在,才知道那悲伤明明一直都在,如附骨之蛆,无时无刻不在啃噬着自己的心脏。   一直都在,哪里还有什么猝不及防?此时此刻,不过是慢慢像一条藤蔓一样爬出来,丝丝缕缕,一环一扣,知道让自己窒息。   “啊啊啊啊啊——————”看到他眼中最后一丝光亮散去,江怀月终于忍不住痛哭失声,仰天长啸,“啊啊啊啊————”她静静的抱着那僵硬的身体,雪花终于还是落下来了,纷纷扬扬,很久很久,有人从这小园经过,也只是叹息一声不去劝阻,很久很久,江怀月就任由自己和他一起被埋在这冰天雪地中,感受着彻骨的严寒,感受自己的身体和他的一样,一点一点,变得僵硬。 作者有话要说:  自己写哭了~~我亲爱的宁熙哥哥~~小天使们别害怕,虐只是一点点,之后就会有甜哦~~ ☆、江南风雨   “小月,小月……”又是有人轻轻地叫自己,周身不再是彻骨的凉意,江怀月神智又渐渐的回来了,她反反复复告诉自己,自己只是在做梦而已,墨宁熙还活着!只是这一回,自己又会到什么地方去,又能看到什么呢   心脏还微微钝痛,江怀月不敢睁开眼,刚刚的梦境一个比一个更悲伤,这一次,她不知道还有什么在等着自己。   “小月,小月……”那人淡漠的声音里带了一抹焦急,江怀月终于长睫颤了颤,睁开了眼睛,果然还是墨宁熙!   这时候仔细看他的脸,觉得只是微微有些苍白,可是比梦中不知好了多少。   她笑了一笑,问:“宁熙,这次你要做什么呢”第一次的温存,第二次的折磨,第三次的抗拒,第四次的死去,这一次,这一次,应该是自己为他殉情才对啊。   她伸手抚上墨宁熙的脸颊,反正是在自己的梦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她这样想着,就说:“宁熙,你又活过来了啊?”   墨宁熙身子一颤。   江怀月自然不会感觉不到,就继续说:“宁熙啊,幸好这一次你没有再将我绑起来。”若是想第二次那样自己被绑着,还能做什么呢?   墨宁熙身子又是一颤,江怀月明显察觉到自己手心中中脸颊的温度变凉了,她唇角勾起一抹笑,另一只手也放在他的脸上,捧住就将自己的脸凑近,对着他的唇就印了下去。   他唇瓣上不再是冰雪的味道,像是带着朝露的嫩草,她妥协的想,不管现实中是如何,反正在梦里,墨宁熙是自己的爱人,自己就算是吻他也无可厚非。又想起上一个梦境中他死前的那一吻,眼角又有些潮湿,她将唇重重地压在他的唇上,只觉得满心情怀像暴风雨般要喷涌而出,却偏偏不得其法。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忽然响起一声轻咳,江怀月身子一僵,回头看去,只见奕无襄闲闲的倚在门框上,江怀月之前在梦中也见过他,这时候就说,“奕无襄,这一次我不会放宁熙哥哥走了。”   奕无襄脸色一变,原本还有些尴尬的脸上顿时一片震惊,忽然大步上前一把抓住她的胳膊,“你在说什么?”   江怀月略吃一惊,手臂被他握得有些疼,皱了眉,“你做什么?”   墨宁熙目光也是闪烁了一阵,随即向奕无襄轻笑了一下,“小月氏梦怔了。”   奕无襄哑口失言,“你……”   江怀月却不顾而人的反应,脑子里忽然一个机灵,向四下看去,这个地方,好像……好像是城南客栈……   顿时哀嚎一声,自己是真的梦怔了!   “我……”江怀月一张俏脸“刷”的涨成了猪肝色,开口不知道说些什么,强吻了一个男子的事,怕是普天之下头一遭吧   墨宁熙面上有些微红,也不看江怀月,不做什么言语。   奕无襄看江怀月悔不该当初的神色,眼神顿时就凛冽起来,开口就相对江怀月说什么,却看到旁边的墨宁熙,顿时一肚子气就泻了。   墨宁熙自动就翻过刚刚的一页,道:“我已经跟怀远说过了,你跟我先到江南,他沿途上再找一找江凌雨。”又顿了顿,“我没有将你中毒的事告诉他。”   江怀月还是有些尴尬,就只是点了点头,不告诉他是好的,大哥在江湖上本就不易,不能再让他和月影楼结了怨。   奕无襄却看着二人,忽然冷笑一声,接着拂袖而去。江怀月不明所以,问:“他这是怎么了?”   墨宁熙只是一笑,“他大概也是梦怔了吧!”   然后江怀月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又扑通扑通跳了两下。   …………   刚下了一场小雨,湖面水汽氤氲,湖心一叶小舟。   刘福贵左肩上一道狰狞的伤口,此时已经不再渗血,手中长刀的刀刃已经卷了起来,他暗骂自己运道不好,江湖盛传月影楼的朝凤令流落到了宿松山,被一个自称绝尘公子的人夺了去,自己就来碰碰运气!   江湖人谁人不知,月影楼是江湖第一暗杀组织毒术,武功,个个都是上上乘,若是自己得朝凤令,得以号令月影楼,那今年武林盟主之位,自己就势在必得了!   谁知竟出师不利,刚到宿松山就遇上宿仇,他啐了一口,黝黑粗犷的脸上写着愤恨,一步一步艰难地往前走!   他已经迷了路,这宿松山方圆百里,又刚下了雨道路难行,他觉得自己说不定要死在这里了。   忽然眼睛一亮,他快步走了两步,扒开荆棘丛,就看到平静朦胧的如同山水墨画一般的湖面,心中顿时一喜,高声叫道:“船家……嘿……船家……”几声过后,已经筋疲力尽,看那小舟却没有半点动静,心中又冷了起来,眼前也阵阵泛黑,是已经疲乏到极点了。   再睁开眼,却见那小舟已经施到自己面前,船上站着一个水灵灵的小姑娘,正眨巴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自己。   刘福贵还是头一次见这样讨喜的小姑娘,顿时也咧开嘴朝她一笑。   那小姑娘却“啊”的尖叫一声,转身跑到船舱里去了。   刘福贵脸色一僵,难道自己真的这么可怕,吓着人家小姑娘了   又过了好一会儿,那小姑娘又走了出来,看着自己眼神里流露出惊惶,怯生生地问:“你……你还活着”   刘福贵摸不清这小姑娘的意思,点了点头。   那小姑娘又怯怯地说:“你没死的话,就自己进来吧!我家公子叫你进去!”   说罢,几乎是小跑着,又进了船舱。   刘福贵先是愣了一愣,随即立即勉力起身。先不管这里为什么会有人,自己若是不跟他们走,就必死无疑!   刚踏上船板,就有一阵鱼香传来,刘福贵吞了吞口水,自己整日滴水未尽,这鱼肉,对自己是莫大的诱惑。   果不其然,刚进船舱,就是袅袅的香烟,一位白衣公子身上披着狐裘,靠在软榻上,一张脸比刚刚那小姑娘还精致三分。软榻旁一个小几,上面正摆着一大锅鱼汤。那小姑娘舀了一碗端在手里,正喂给那公子喝。   刘福贵看着那锅鱼汤吞了吐口水。   那公子见刘福贵进来,就推开小姑娘喂自己的手,那小姑娘似是不满,眼神不善地瞥了刘福贵一眼,那公子坐起来微微笑了一下:“在下姓墨,刚刚是我的丫头冒犯了,还望大侠莫怪。”   刘福贵心中一凛,传言,那绝尘公子,传言中就是墨姓,难不成就是这位   他仔细打量,只见那人一身儒雅的书生气,嘴角眼眸里都是温和的笑,一时间辩不出深浅。江湖鱼龙混杂,即便外表看起来温吞无害,也不可防心中蛇蝎。   那公子又问:“不知大侠如何称呼”   刘福贵抱了拳:“鄙人姓刘。”   那公子还要说些什么,忽然执起帕子掩住口咳了起来,脸上爬上一抹不祥的红晕。   刘福贵这才注意到这公子一直在软榻上没有起身,并不冷的天气身上也盖着厚厚的狐裘,身形也瘦削,原来是重病在身。   见这船上像是只有这两人,刘福贵心中一喜,一个是金贵公子,一个是娇弱丫头,又一看便是富贵之人,顿时升起邪念。随即又想到自己并不识路,便想暂时先放过他们,等自己上了岸……   他忙上前一步:“公子身子不适”   那小丫头一直在为他抚胸,见刘福贵动作,立即将他挡在身后,眼睛里能喷出火来。   那公子止了咳,无奈一叹:“小月,不得无礼……”   那小丫头回头,顿时眼眶就红了起来,“公子,您……您非要来这里做什么刚下过雨天气湿寒,您身子又……”   那公子又叹了一声,“只出来几天罢了,我答应你明日就回去,好不好”又道:“小月,给刘大侠盛碗汤吧,风寒露重,刘大侠一路上应该是冻坏了吧”   刘福贵连忙谢过,也不管那小姑娘看向自己的目光有多不满,结果那碗汤咕嘟咕嘟喝了下去,顿时胸腹一暖,接着就一阵困意袭来,倒了下去。   江怀月又等了一会儿,才走上前去踢了两脚,转头问:“宁熙,这回可是月影楼的人了”   墨宁熙也打量着他皱着眉,摇了摇头,“不是。”   江怀月顿时垮下脸来,“守株待兔,就是这么个守法啊连着两天了,只碰上月影楼一个小人物,还让他自尽死了……”   墨宁熙说危险重重,不知设了几道防,若是想见那月影楼楼主,硬闯不得,只得想其他法子。如今离自己吞了那压制毒性的药已有二十三日。   江怀月又看看那软榻上装病的人,心神又恍惚一瞬,仿佛很久以前,自己也是抱着那么一个人,在青葱烟柳细雨中越走越远……   墨宁熙只是笑了一下,“即便是等不到也没什么,只要朝凤令在我们手里的消息还有人信,月影楼早晚会采取行动。”   早晚……这个早晚,会是多久啊   江怀月叹息一声,可现在自己也没有别的法子,只能听他的。   墨宁熙淡淡的朝自己招呼,“过来!”   “做什么”江怀月不明所以,走过去在软榻的一边坐下来。   墨宁熙将手中拿过的汤递给她,“将这个喝了。”   江怀月撇了撇嘴,“那汤里都下了迷药了,你是想将我也迷晕”   “这碗汤是刚刚我的那一碗,没有迷药。”他淡淡一笑,眉眼间不经意流露一丝柔和,手指一动,趁江怀月不注意将一粒药丸融在汤里。   江怀月心神恍惚一下,便走过去将那碗汤仰头就喝了下去,果然见墨宁熙唇边笑意更柔和了。   那日的梦境实在太过真实,江怀月如今对他含着柔和的笑,实在没有办法拒绝。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天使们~收藏评论一下~~么么哒~~要期末考试的我还在努力码字~~ ☆、盐帮   如今江怀月与墨宁熙在墨家钱庄,话说起来,这江南才是墨家本家,着江南除了水家和谢家,便是这墨家了。只不过这墨家与皇家颇有渊源,势力说起来要比谢家与水家更大一下,却一直低调行事,只是每代都有人入朝为官,墨宁熙的父亲更是做了丞相之位,墨宁熙也已早早的入朝。   不过皇帝大概是对墨家有所忌惮,只给了墨宁熙一个闲职,不然墨宁熙也没有机会到这江南打理家业。   说起来墨家本家的人几乎都在江南一带,即便是水灾让他的生意有损失,可也决计用不着回来一趟,这实在是让江怀月不解。   一进了墨宅,就有一小厮迎上来,对墨宁熙躬身道:“公子,郑管家请您前去帐房。”   墨宁熙脚步一顿,江怀月就先插了嘴:“帐房去哪里做什么?”   墨宁熙回来这几天,几乎就没有什么事务能用得到他,这次难不成是发生什么事了江怀月倒是不担心墨家,只是想着若是墨宁熙分不出身了,自己身上的毒要怎么办?   她想着,就说,“你要是真的没时间了,就先将我的毒逼出来吧!”那样就能多出三四个月了!   墨宁熙只是笑了一下,抬步就走。   这郑管家郑树堂是江南的名士了,如今却成了墨家的家臣。   他算起来是墨宁熙的长辈,见墨宁熙进去了,也没有那么多礼数,直接将一个鎏金帖子扔了过去,“公子看看吧。”   墨宁熙大概是习惯了他这样桀骜的态度,拿过来一看,哼了一声,就递给江怀月。   “给我?”这是墨家的家事吧?给她看做什么?   墨宁熙许是预料到她想什么,忽然带了淡淡的讥讽道:“就是墨家的公子你都有胆子沾染了,只是看一个小小的帖子怕什么?”   江怀月一张脸刷的就涨红了,自己还以为他宽宏大量不计较这一茬了,感情他还都记着呢!     “我……我那回只是做了个梦……”江怀月觉得自己有必要解释一下。   “哦?”墨宁熙冷笑一声,“原来江小姐在梦中对我做这样的事啊?”   江怀月就淡淡的接过来看了,这几天江怀月才发现,这墨宁熙颇有些喜怒无常,时不时对自己温柔相待,是不是有对自己冷讽几句,江怀月渐渐已经习惯了。   打开那帖子一看,江怀月欢呼一声,“哈,月影楼终于有动静了!”   郑树堂立即就看向她,江怀月这才意识到,她与墨宁熙做这件事是瞒着墨家的人的,郑树堂自然也不会知道,她这样反应,也难怪会引起他的怀疑。   郑树堂果然问道:“江小姐可是知道了些什么?”   江怀月“呃”了一声,不知该如何作答。   还好墨宁熙开口:“江小姐的哥哥是江湖之人,对江湖上的事自然是略知一二。此次月影楼相邀,不过也是为了朝凤令被夺一事。”   郑树堂沉吟一下,“可是……我墨家素来于朝堂没有什么瓜葛……这月影楼此举是何用意?”   墨宁熙拿起纸笔,龙飞凤舞的在纸上写了几个字,转头对郑树堂道:“将这个回给月影楼便好。”   郑树堂接过去一看,随即皱了眉,“这……这怕是不好吧……这月影楼虽说与我墨家并无瓜葛,可这样拒绝,怕是……”   “没什么不好。”墨宁熙抬手打断他,“这月影楼请了水家与谢家谢两,我墨家有与水家齐名,自然不会有请不到的道理。只是我们毕竟与他们两家不同,不去也没什么妨碍。”   说着就转身走了。江怀月紧跟其后,问:“真的不去吗?若是不去……”不趁着这个机会,怎么拿到解药啊?   墨宁熙停下脚步,叹息一声,“没有说不去,只是不能以墨家公子的身份去,懂吗?”   江怀月皱眉眨了眨眼,“那以什么身份去?难道你还有别的身份?也收到请柬了?”   墨宁熙直接转身敲上她的额头,“除了宴会上受到宴请的宾客,还有一种客人,叫做不速之客。”   江怀月又眨眨眼思量,恍然大悟,心道自己真是猪脑子!   …………   刘福贵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在一个木屋里,躺在一堆干草上,伤口已经被包扎好了,只是手脚都被绑了起来。   他脑袋昏涨,摇摇头,想动一下身子,却发现手脚都被绑了起来。   他顿时一惊,又回想起自己船上的情形,顿时就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他娘的!自己竟然又着了道!   木门“吱呀”一声,刘福贵朝外看去,之间原先那俊秀的公子走了进来,随即身后的小丫头就一蹦一跳地走出来,走到自己身边弯下腰来,笑眯眯的看着自己:“醒了?”   刘福贵满心愤怒,“你们是什么人?”他再看那公子,哪里好有半点不适的样子刚刚在船上时,分明就是在骗自己!   “哦。”那小丫头点了点头,“看来是真的清醒了啊。”   刘福贵顿时一噎,胸中像堵了一块石头,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   江怀月见自己只是说了两句话,刘福贵双眼就睁的像铜铃一般,顿时就笑了出来:“火气这么大江南水灾都这么久了,再大的火气也该浇灭了才对,怎么还是这么大?”   墨宁熙走上前,手里拿着一张纸,对帐外的小厮道:“给他松绑。”   刘福贵被松了手脚,转了转手腕站起来,“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将我带到这里做什么?”刘福贵绝对是个死要面子的人,打死也说不出那个“绑”字。   墨宁熙就笑了一下,答非所问,却是一句话让刘福贵变了脸色:“盐帮最近生意如何?”   “你……”刘福贵愕然,“你怎么会……”   墨宁熙打断他,“其实我请刘帮主来此,也是有要事相求。”原来这刘福贵是江南盐帮的帮主,墨宁熙原本想将他丢在宿松山了事,却不想无意间发现他腰间令牌。   听墨宁熙说有要事相求,刘福贵端的架子顿时就高了,“哦?难道这就是你们求人的方法吗?”   江怀月在一旁就嗤了一声,“宁熙说是有事相求,只是怕你面子上过不去,省得一会儿知道自己不得不帮的时候下不来台,偏偏给你台阶你还不下!就没见过你这么不识趣的!”   刘福贵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墨宁熙就将那张纸递给他,“看看这个吧。”   刘福贵怀疑的看着墨宁熙浅笑的脸,将眼睛放在那张纸上,先是疑惑,再是愕然,最后眼睛里竟流露出狂喜的神色,手指都开始发抖,对墨宁熙的态度就变了:“这……这是……”   墨宁熙还是淡淡的,道:“若是刘帮主答应帮我这个忙,这封信,就当是我送与盐帮的。”   刘福贵冷静下来,问:“不知公子让我盐帮帮什么忙?”   他拿得出这样一个大手笔,那自己这个忙,怕是不会简单。   墨宁熙却笑了笑:“我只是想问,我给出的这个条件,值得刘帮主拿出多少代价?”   刘福贵思索一会儿,咬了咬牙:“半个盐帮。”   墨宁熙似乎对他的回答很是满意,点了点头,“刘帮主放心,刘帮主只消今晚将半个盐帮弟子带到月影楼便可,而却我保证,那些人会毫发无损的回去!”   说罢,招呼江怀月,转身便走。   刘福贵在他身后喊:“请问公子是什么人?”   墨宁熙却理都不理。   江怀月撇了撇嘴,这姿态,做的可真是太好了!   江怀月问:“你给他的那封信是什么啊?他怎么会这么在意?”   墨宁熙听着就忍不住笑了一下,“不过是郑树堂写的要与盐帮合作的信。”   江怀月眨眨眼。见她还是不明白,墨宁熙就停下脚步对她解释:“盐帮其实从两年前开始就已经渐渐没落了,这回又碰上一场水灾,虽是盐帮的总堂未受波及,可也遭受了不少损失。就算是对原本的盐帮来说这打击也不小,更何况它本就已是强弩之末。”   “哦……”江怀月点点头,“所以盐帮就向墨家求助?”   墨宁熙点了点头,“对,总算不是那么蠢了一回。”   蠢江怀月气鼓鼓地看着他,还未开口,就又听他道:“其实也不尽然,说是想墨家求助,说白了也不过是一场合作罢了。只是对盐帮来说,希望渺茫,墨家若是答应了,也要承担不小的风险。可若是墨家真的拒了他,盐帮大概也就垮了,他说那封信敌得过半个盐帮,也还是往小了说的。”   “可是……”江怀月还是疑惑,“可是你为什么答应?”她一听说让刘福贵将人带到月影楼,就知道他是为了帮自己弄解药。为了自己,他就让墨家承担风险吗她顿时有些愧疚。   许是看出她的心思,墨宁熙就又笑了一下:“这是早就已经定下来了,墨家虽是有风险,但郑树堂早就决定要与盐帮合作。毕竟这是若是成了,收益也不小。”   “早就决定了?”江怀月顿时了然了。墨宁熙就是个黑心肝的家伙!“早就决定了,你还拿出来骗他?”   “怎么是骗他?”墨宁熙竟然有些无辜,“我哪里是骗他我只是先将合约提前给他看了而已,是他一厢情愿的以为,是我帮他得到了与墨家合作的机会而已,怎么怨得了我?”   江怀月哼了一声,自己就不能以为他太好心,省得以后自己被他骗了都不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复习好辛苦,又熬夜码字存稿。呜呜呜……亲爱哒收藏评论一下安慰一下~~ ☆、月影楼(一)   “劳驾。”旁边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婆婆笑眯眯的道,“劳驾,小姑娘,稍让一让。”   “哦,对不住。”江怀月连忙让出一条道来,那个老婆婆便善意的朝她笑了一下,让一个年轻人扶着朝堂内走去。   虽是步履蹒跚,江怀月依旧能看得出那婆婆是个武功高强之人。江怀月这次易了容,混迹在闲杂之人中间,一身麻布短衣,将头发弄得乱糟糟的,看起来与周遭的人没有什么两样。   她扮成这样,自然没有资格进入大堂落座,就远远地站在外面。   周遭都是一些丐帮弟子,还有众位名不见经传的江湖游侠,尽是些三教九流之士。虽然已经是晚上,可盛夏的天气依旧是炎热的紧,这些人又摩肩接踵的,江怀月甚至能闻到身边人一身的汗臭。   到底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江怀月简直要哭出来了,这个墨宁熙分明就是不安好心,让自己做什么不好?偏偏让自己混迹在这些人中间,根本就是不安好心!   周围私语声一直不断,江怀月心中抱怨几声,就开始侧耳听。   只听一个拿着僧杖的肥头大耳的大和尚开了口,一副大嗓门让身边的人耳朵都震了震:“喂喂喂,你们听说了没有啊,今天黄楼主举办一场宴会,就是要给大家说明朝凤令被夺一事。”   此话一出就引来一阵讥笑,他旁边一个乞丐模样的人开了口:“这事,在江湖上还有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啊?还值得大和尚你拿出来说道?”   那和尚摇了摇头,道:“哎,你们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   江怀月身前有一红衣女子,打扮妖艳异常,在她身后江怀月都能闻到浓重的脂粉味儿,只是不知道她转过脸是一个什么样子,只听她也插了嘴,“大和尚,你倒是说说,什么是其一,什么是其二啊?”   那大和尚嘿嘿笑了两声,“这其一啊,就是朝凤令被夺一事,已经在江湖中传得沸沸扬扬,今年武林大会又迫在眉睫,怕是要受些影响喽。”   话一出又是一阵哄笑,那乞丐又说:“大和尚,这就是你的其一这事在江湖上还是秘密今年武林大会由月影楼来举办,偏偏又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办不办的成都玄乎,又岂止是受些影响这么简单?”   大和尚倒是没皮没脸,就是让这么多人哄笑,也没流露出半分尴尬,嘿嘿一笑,“所以我才说,你们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   “哦?那你倒是说说,这其二是什么?”   那大和尚脸上显露出得意之色,“这其二啊,就与这夺朝凤令的绝尘公子有关!”   众人果然纷纷侧耳,以往,可从来没听说过江湖上有绝尘公子这一号人物,偏偏名号一出,就做了这么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若是一般人,在就不知让月影楼杀了多少回了!   如今知道有关绝尘公子的消息,也不过就是他寄居在宿松山而已。   那和尚又说道:“传言这绝尘公子,与墨家有关!”   江怀月一惊,这消息是怎么泄漏的,这大和尚还知道些什么她顿时警觉,暗暗握上藏在腰间的软剑,只等他要透露的时候一剑杀了他!   “墨家,哪个墨家”有人问,立即就有人接话,“还能是哪个墨家江南墨家,除了那个‘龙鳞凤尾,堪比王侯’的墨家,还能有哪个?”   江怀月嘴角一抽,她还从不知道墨家能得了这么个雅号,“堪比王侯”,皇帝知道了,不会治他大不敬吗再仔细一想也实不为过,玉和三百年来,自开国德佑皇帝开始,墨家就是肱骨之臣,如今这三百年经久不衰,可不就是“堪比王侯”了?   又有人质疑:“墨家?墨家怎么可能沾染江湖之事?庙堂之人权大势大,还与我们争夺这些做什么?即便是那绝尘公子顶着个‘墨’姓,也不能说他就是墨家之人了吧?”   那和尚摇了摇头,“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墨家虽是世代为臣,更是丞相大人的本家,可这江南,毕竟是江湖人居多嘛!丞相又是在京城,天高皇帝远,这里的事他又能管得了多少?他不管江湖之事,还不就处处低了水家谢家一筹?这一回啊,怕是他真的要踏进江湖一只脚喽!”   前面那红衣女子轻嗤了一声,“就算他想踏入江湖,又与这绝尘公子有什么关系?墨家的人,我猜这还没有谁能有这样的本事,将月影楼的朝凤令给抢了去!”   旁边一个一直沉默,抱着一把大剑的剑客忽然开口,“墨家的本事,怕是比水家谢家还要强上许多。入江湖容易,可明明是处在江湖的风尖浪口,却能不沾风尘,就是难如登天了。”   话落就是沉默一阵,这话确实不假,江南本就是江湖之人居多,若是没有江湖上的势力,要想在江南立足,几乎就是不可能的,而墨家却能与水谢两家齐名,那墨家的本事,怕真是水谢两家野及不上。   “那……”江怀月面前的红衣女子开口,“这朝凤令,难道真是墨家所夺?”   那和尚挑起了事头,便沉默在一旁,这时候就哈哈笑了两声:“这我就不知道了!可是此番黄楼主也邀请了墨家的人,若是墨家有入江湖之心,这次就不可能不来!”   众人纷纷点头赞同。   江怀月见这话题带过,悄悄松了一口气。这和尚倒是弄巧成拙了,今晚墨家不会有人来,倒是撇清了绝尘公子与墨家的关系!   堂中忽地明亮起来,那主座旁边的烛火散发的晕黄光晕,以摧枯拉朽之势瞬间就照亮了所有角落,众人的目光被齐齐的拉了过去,瞬加就是一静。   江怀月看见一个穿着深紫色锦袍,手腕脖颈之间挂着金饰的年轻男子慢悠悠地走到座位上走了下来。传言这黄重黄楼主是爱金之人,如今看他金玉满身,看来江湖上散播的,也不全是谣言。   黄重在座位上坐了之后,就手支着额头闭目养神,神情淡然悠闲,仿佛那个被夺了朝凤令,楼主之位岌岌可危的人不是他一样。   江怀月一双眼胶在他身上,解药就在他的手里!   他左右两边那一男一女分别是金木两堂主,这时候金堂主就站出来,低沉的声音被身后的内力传遍每个角落:“今日楼主请各位前来所为何事,想必大家都知道了吧”   若是原先还有人疑惑,此话一出,所有人心中就已经是笃定自己的想法了。   坐在堂中一位中年人就开口:“金堂主既然这样说,那我们就明人不说暗话,今日赵某就想问一句,这朝凤令被夺一事,到底是不是真?若是真,月影楼又该立何人为主?”   他这话算是半点不留情面,江怀月来江南几日,也对江南的人也有了些了解,这赵思存也是江南大户,他的拂曙山庄虽不及水谢墨三大家族,在江湖中地位却更大,名望也已经是佼佼者了。   他此话一出,正座上的黄重就缓缓睁开眼睛,目光霎时间像一道寒刃一般,他勾唇冷笑一声:“赵庄主是不是管得太多了?”他手腕上的金环折射出冷冽的光,如同他的声音一般华丽幽寒。   旁边又有一蓝衣女子道:“这江湖中谁不是按规矩办事?月影楼之前就有言,朝凤令在谁人手中,月影楼就奉谁人为主。若是朝凤令不再黄楼主手中,那黄楼主还有什么资格坐在这个位子上?”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应和。   江怀月一看,那女子一身蓝色轻纱,美眸如水,婉约温和,却神色冷淡,说出的话也透着股凉意。江怀月倒是想不起这人是谁,就听身边人有人叫“水庄主”。   原来这就是那水榭山庄的水庄主!自己来江南这几日,倒是将这一茬给忘了!   也不知那谢继有什么要紧是要告诉她,自己可别耽误了才好!   木堂主就先沉不住气了,站出来冷喝:“即便如此,这也是我月影楼的事,与你等又有何干?你何必来管这个闲事?”   江怀月虽是在堂外,却高喊起来,声音足以让在场的每个人都能听到:“如何没有关系?若是在以往也就罢了,偏偏今年武林大会又是有你月影楼来主持。如今武林大会又是迫在眉睫,各路英雄都等着呢!你月影楼又出了这档子事,如何还能主持的好?”   那木堂主目光扫视一圈,才在那个角落里找到一身邋遢的江怀月,立即显露出不屑的神色:“哼,你又算得上哪路英雄江湖之事,还轮不到你来管!”   “凭什么就轮不到我来管”江怀月谋色寒凉的回望向她,“江湖之事本就应有江湖之人来管,我初入江湖,难道就不是江湖人了吗?既然我算江湖之人,又凭什么不能管江湖之事?”   木堂主哑口失言,看向黄重,黄重手指一勾,江怀月就感觉腰上一紧,她下意识地要运功抵抗,顿时又想着不能暴露,真气一泻,身子就被一股巨大的拉力拉住,紧接着腾空而起,迅速向台上飞去。   众人看着那急速向高台上摔去的人,都暗吸一口凉气,传言黄重一手金华丝冠绝江湖,如今一见,果然不假!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已死,要期末考试的作者君已被高数大物复变概率论虐死,生无可恋,肉身已埋,幽魂回来码字了,哈哈哈哈哈……天使们啊,收藏评论救我一命啊~~ ☆、月影楼(二)   江怀月只觉得腰间被细丝箍的生疼,却只能生生的忍着,眼看巨大的冲力将她向台子上摔去,江怀月心中有将墨宁熙骂了千遍百遍,让她做什么不好偏偏让她做这么一个苦差事,她体内还有毒呢,这么一吓,不会毒发身亡吧?   忽然看见正经过那镶金梁柱,她伸手猛的一拉,顿时冲力缓了缓,还来不及高兴,就看见台上那人忽然松了手,金丝立时失了控制,江怀月身体随着惯性狠狠地向台上跌去。她紧紧闭上双眼,完了完了,这次是真的死定了!   “唔……”小声的一阵闷哼,没有传来预料中的疼痛,这地方好像软软的……江怀月小心翼翼地睁开一只眼,却见眼前一片白色,什么情况?   还没来得及反应,自己的身子就被粗鲁的推到地上,“唉呦!”那人用的力气还真是不小,江怀月刚刚没有摔倒,这回却结结实实摔到了!   她抬起头一看,却见那木堂主正站在那里气的双唇发颤,指着自己说不出话,一袭白色衣裙让自己身上的几块泥巴沾染了,那挽好的头发也是散乱。   “你……你这……你这贼子!”好不容易憋了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这么一句话。   江怀月满不在乎地站起身拍拍衣袖,大难不死大难不死啊!   那木堂主嘴唇都白了,看起来刚刚那一下自己没摔着,倒是将她摔了个够呛。   对于给自己当垫背的人,江怀月向来是心存怜悯并有些愧疚的,连连点头:“对不住,对不住。”   木堂主依旧怒目而视,那眼神是恨不得将她吞入腹中了。   黄重冷哼一声,对江怀月说道:“小姑娘,你胆子倒是不小啊!”   江怀月回过头,也不躲避他那冰冻三尺的目光,打着哈哈,“是啊,初生牛犊不怕虎嘛。我出入江湖,阅历浅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胆子大写也是正常的!”   黄重气得冷笑,“你难道不知道,这江湖偏偏是这样的人,死得最快!”话落,就闪过一丝杀意。   江怀月却还是嬉笑,“黄楼主啊,我不是已经说过我阅历浅了吗?您说的这些我自然是不知道,不过多谢黄楼主指点了。”说着像模像样的深鞠一礼。   “你!”那木堂主又忍不住冷喝!   江怀月回身看着她一笑,貌似谦逊有礼道:“木堂主,我虽是初入江湖,对江湖之事知之甚少,但以往在家中之时,倒是让娘亲教了不少礼节。身为女子,最大的失态莫过于在众人面前衣冠不整,您……”   木堂主闻言就是一阵羞恼,她如今的样子远远称不上衣冠不整顶多也就是有些脏污而已,偏偏她又是个极注重仪态的,让江怀月这样一说,脸色就涨红起来,略显慌乱的看向黄重。   黄重见她的样子也皱了眉,冷声道:“木堂主还是回去整理一下吧!”   木堂主一听,原本涨红的脸色“刷”的变得惨白,嘴唇蠕动,只道了声“是”,便转身离开了。   江怀月看着她萧瑟的背影摇了摇头,就是傻子也能看出来这木堂主是倾慕黄重的,偏偏黄重还是个冷情的。   “小姑娘,你倒是挺伶牙俐齿的啊。”黄重的声音幽幽在身后响起。   江怀月又回头,连连摆手,“不敢不敢,黄楼主谬赞了!”   黄重好歹也是一代大侠,自然不会让她耍几下嘴皮子就惹恼了,又是轻哼一声,问:“那小姑娘,你自以为,是对武林颇有见地了”   江怀月刚刚那番话,也不过就是为了引起黄重的注意,说白了今天她不过就是个托,先替墨宁熙造起势来,自然是越张扬越好,听黄重这样问,当下也不再假谦虚,,“不敢,只是我以为,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诸位都是久经江湖风浪的人,入局已久,怕是有的时候,倒真不如我这么一个小喽罗看得清楚明白了!”   那金堂主此时也忍不住开口:“姑娘,你若是想借今日之事壮自己的名声,趁早死了这个心!我月影楼,可是从来不会为其他人做垫脚石!别到时候把小命……”   话未说完,就被黄重一个手势打断:“听她说下去。”   金堂主心中愤愤难平,重重哼了一声,背过身去不再看她。想他月影楼自建立以来几十年,哪里受过别人这般挑衅?   黄重问,“那小姑娘,你认为这朝凤令被夺一事,应该如何处理?”   江怀月抱拳,正色道:“我以为,既然月影楼早有规矩说明,朝凤令在何人手中,就奉何人为主,那如今月影楼,自然是该尊手握朝凤令的人为主!”   黄重神色又冷一份,堂下早就已经噤若寒蝉,那金堂主回头想说些什么,却又让黄重一个手势制止。   黄重又问道:“那姑娘此言,便是说我如今该退下楼主之位,让与那夺了朝凤令的人?”   江怀月却摇了摇头,“自然不是!”   “那,又是为何”   江怀月勾唇一笑,一时间粗布短衣,满脸污垢也掩不住她的神采,“江湖之人自有江湖之人的作为,绝尘公子夺了朝凤令,却不是月影楼之人,若是奉他为主,怕是难以服众,这是其一。江湖之人光明磊落,心胸宽广,自有一副侠义心肠,那绝尘公子名不见经传,却一出手就夺了月影楼的朝凤令,此举已是不妥,即便是按规矩,月影楼该奉他为主,江湖中怕是也难免会有说道,这是其二。”   说着,江怀月又顿了顿,“这其三嘛……”   黄重此时看她的眼神多了一抹玩味,“其三为何?”   江怀月又笑一下,道:“这其三,这月影楼谁人为主,朝凤令该在谁的手里,向来是自凭本事,可谁知这绝尘公子夺了朝凤令,是一己所为,还是凭借别的什么……这就不得而知了。所以说,如今倒不如不管朝凤令在他手里这件事,黄楼主与那绝尘公子比试一番,谁能赢,谁就是月影楼楼主!”   那金堂主终于忍不住说道:“小姑娘,我看你就是那绝尘公子的人吧!说了这么多,不过就是为了让我们楼主和那绝尘公子比试吧!”   江怀月在心里叫了一声聪明,原本墨宁熙就是这么个打算!嘴上却说道:“金堂主何出此言?我只是就事论事罢了!我若是绝尘公子的人,又岂会再让黄楼主与他比试是比试就有输有赢,难道金堂主以为,黄楼主斗不过绝尘公子吗?”   她一出此言,黄重就向金堂主看去,微眯了眼。   那金堂主脸上一阵慌乱,连忙跪下:“楼主,属下……属下不是这个意思……属下……”又怒视江怀月,“你……你分明是妖言惑众!”   江怀月在心里点了点头承认了这件事,脸上却又挂上愤慨,道:“妖言惑众我如何是妖言惑众你若是不服,大可问问在座的诸位,我说的到底在不在理!”   堂上堂下的人都纷纷赞同应和,心生敬意,此刻不管何人,都忘记了那台上的,只是一个不仅满身脏污,甚至是连姓甚名谁都不知道的小人物。   黄重一笑,对金堂主道:“罢了,起来吧!”   那金堂主站起身。   黄重又笑着看江怀月,“你那一番话,只是假设朝凤令已被绝尘公子夺取而已。若是……朝凤令依旧在我手上呢?”   闻言,众人皆是又变了脸色,刚刚江怀月一席话,不知不觉已经让大家认定了朝凤令已经被夺,可黄重此话一出,众人未免又惊又疑。   江怀月却仿佛是早就料到他会有这么一说,回头直视着他笑道:“我也不过是做了个假设而已,若是那绝尘公子放出的是假消息,那自然便是他的不是,他对月影楼造成的困扰,即便是月影楼心胸宽广不予深究,不管其他人如何,我就先替你月影楼抱不平!” 作者有话要说:  边考试边码字实在太痛苦了……亲爱的,这几天字数会少一些哦,不过还是能保证每天2000+的,别放弃我~~~ ☆、三丈浮光   她顿了顿,又说道:“只是……只是这朝凤令江湖中从未有人见到,那绝尘公子也是不见首尾……黄楼主一己之言,怕是……”   不用明说,大家也都知道她的意思,不管这朝凤令不管是不是被绝尘公子夺去,朝凤令如今的下落,都是月影楼的一面之辞,如何能让人信服?   堂下又有人说道:“那不是简单的?若朝凤令真的还在黄楼主手中,将它拿出来,大家伙儿一看便知!有什么为难?”   此话一落,黄重目光蓦然像鹰爪一样锐利的向那人刺去,那人脊背一凉,金堂主又开口道:“朝凤令是月影楼圣物,即便是月影楼众弟子都不能见,又怎么能拿出来示人?”   江怀月在一旁呵呵笑了两声。   黄重微蹙了眉,问:“姑娘为何发笑?”   江怀月回头又笑两声,道:“这便是我未入江湖之时最大的不解之处,明明是这么重要的物什,为何不能拿出来见人见过的人越多,才有越多的人能辨别它的真假。万一有朝一日,真有人随便拿了块木牌子说,这就是月影楼的朝凤令。江湖上除了黄楼主与各位堂主,又无人知晓朝凤令的真面目,那岂不个麻烦?”   金堂主冷哼一声,“这诺大的江湖,怕是还没有人敢做这样的事!”   江怀月又“哦”了一声,点了点头,“那照金堂主所言,这绝尘公子若是拿得出朝凤令,就必定是真的了?”   金堂主脸色又是一阵青一阵白,站在那里说不出话。黄重随意的倚在椅背上,右手“哒、哒、哒”的敲着椅子扶手,一时间堂内又是一阵冷寂。   良久,黄重冷笑一声,“小姑娘,你倒是能言善辩啊!”   江怀月回头笑的狭促,“能言善辩,也要说的在理才是!”   黄重“哼”了一声,道:“既然如此……金堂主!”   “楼主!”金堂主立即跪下应道。   “金堂主,将朝凤令呈上来吧!”这句话的语气并没有什么变化,眼神却更加幽冷。   “楼主!”金堂主抬头,满脸错愕。   江怀月眸光变换一瞬,嘴角划过一抹一闪而逝的笑。   “呈上来!”黄重语气不容置喙。   金堂主低下头咬牙,慢慢站起身抱拳,“是!”说罢有欲言又止的看了黄重一眼,便离开了。   “如此,可是如了姑娘的愿?”江怀月见那金堂主去取朝凤令,正心中得意,岂料黄重忽然淡淡的来了这么一句。   顿时惊出了一声冷汗,难道他是看出了自己的意图脸上却依旧不动声色,“黄楼主何出此言?我只是……”   一句话未说完,黄重忽地站起身,一步便闪到江怀月面前,低声在她耳边道:“姑娘的意图,本楼主早已知晓!即便是我拿出了朝凤令,那绝尘公子就能斗得过我?”   江怀月紧握了拳,手心已经出了一层冷汗,强笑道:“黄楼主怕是误会什么了吧?”   这黄重不愧是天下第一杀手,江怀月觉得他站在自己身边,就如同被那金华丝缚住手脚,缠上咽喉一般。   黄重又冷笑一声:“误会若是误会,也是那堂下众人误会了姑娘,还真以为姑娘有铮铮傲骨呢!”   江怀月自知已是骗不了他,便索性也不装下去,“怎么,我是绝尘公子的人又如何难道黄楼主是怕了吗?”   黄重在江湖中虽是传言手段狠辣强硬,却也是个刚愎自用的人,一听,就扯起嘴角,“我会怕了他?那绝尘公子是个什么人?连听都没听说过!我会怕了他?”   江怀月点点头,“黄楼主一世英武自是不怕,可我家公子也从未怕了黄楼主!如若不然,又怎么敢让我公然挑衅?”   黄重上上下下打量了她几眼,“那绝尘公子手中有你这样的人物,想来还真不是泛泛之辈了!”   江怀月勾唇冷笑,“不敢!”江怀月心里有将墨宁熙从头到脚数落了一遍,他是哪门子的公子自己又什么时候成了他的手下他明明就是占自己的便宜!   黄重又哼笑一声,道:“既然姑娘对你家公子如此信任,那就等过一会儿看着他是怎么输给本楼主的吧!”说罢忽然十指如飞,瞬间就封上了江怀月的穴道,却忽然脸色一变,“你中了凤尾翎?”   江怀月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让他封了穴道,心中一寒,又忽然听他说这么一句话,又是一愣,他怎么知道?   黄重短暂的惊讶过后,又带了几分玩味看着她,“你的凤尾翎中了怕是快要一月了吧?竟然还能活着!”   黄重也并不问她是怎么中的凤尾翎,月影楼每天都会接到暗杀的单子,错伤一个两个倒也是正常。脑中忽然想到那个今年唯一一个暗杀失败的任务,又看看江怀月的样子,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怎么?难道中了凤尾翎的人,就只能等死了?”江怀月想他对这毒可真是熟悉,只是点了自己的穴道,就能看出来,“解药就在黄楼主的手里不是吗?黄楼主要不要大发慈悲,救我一救啊?”   “我倒是想发个慈悲。”黄重手指真的搭上她的脉门,又是一笑,“这人本事倒是高,肯这么为你费心思,怕是这回来月影楼,也是为了你的毒吧!”还未等江怀月反应,便又说道,“只是可惜啊可惜,我手里并没有解药!”   没有解药江怀月深吸一口气,暗暗对自己说他只是在骗自己罢了。   黄重说罢,便又回到位子上坐了下来。   他们说话声音压得很低,躺下除了几个耳力极好的,都没听到他们说的是什么,可一个个都感受到那涌动的暗潮,大气不敢出。   金堂主此时将一个用层层金色绸缎包裹着的物什呈上来,交道黄重手里,不发一言。   江怀月也向他手中的东西看去,只见黄重“刷”的一下将绸缎打开,一闪着碧绿色光芒的物什飞出,黄重离开座位一跃,便将那东西握在手里,眨眼间又来到台前,将握着那东西的手高高举起,“这,便是我月影楼的朝凤令。三丈浮光,三世韶华,万金难出,非杀不回!”   众人向他手里看去,那微弱的莹绿色光芒果真能照出三丈远,黄重嘴边勾起一抹笑,回头看向江怀月,江怀月斜着身子看不见堂下的状况,却连众人的呼吸也不闻,就能想象那场景实在令人震撼。   “万金难出,非杀不回”,向来是月影楼建楼的宗旨,却鲜少有人知道那前两句。   忽然一阵冷风吹来,台上那盏灯忽然灭了。   原先还惊异于朝凤令的人群顿时一阵慌乱。   “怎么了?” “怎么回事?” “发生什么了?”   紧接着就一道清雅的声音道:“黄楼主何以证明,这便是月影楼的朝凤令?”   “绝尘公子!”    “是绝尘公子!”   “此人必是绝尘公子无疑!我就说今天的场合,绝尘公子怎么可能不现身呢?”   紧接着就是一道白光破空而来,眼睛一花,还没来得及看清是什么,就直直插在了黄重先前坐的椅背上。   “黄楼主一己之辞,难道就能说明,这,便是那‘三丈浮光,三世韶华’的朝凤令”那声音又响起,仔细听去,还隐隐带着笑意。 作者有话要说:  哭死……脑子已经卡壳……今天考了复变……收藏一下安慰一下~~~呜呜呜…… ☆、碧琉璃   在座无一不是习武之人,只听那声音,就已知内力深厚,不容小觑。   黄重向那座位上看去,随即冷笑一声,指着那白色的物什,问:“绝尘公子难道说,这么一个东西,是我月影楼的朝凤令?”   他话落,却在没听到有人接话。   黄重皱眉,“绝尘公子难道是怕了?为何不现身一见?”   江怀月也心生疑惑,想要转过身去来就来了,藏起来做什么?   接着,就听“哒哒哒哒”的细碎脚步声,堂外瞬间就让出一条道,一干戴着黑色面具的人便冲了进来。后面紧跟着十人抬着的乌金色步辇,辇上那人一头黑发松松束起,一身黑紫色衣袍,宽大的衣摆像泼墨一般。   那人在辇上未动,捏着一个白玉酒杯,几滴酒洒出来沾在手指上,更衬得手指莹白如玉,他淡淡开口道:“黄楼主,有礼了。”   江怀月被点了穴背对着看不见身后是什么样子,只听一阵嘈杂,他说完那句话之后,就是一阵抽气声。   她疑惑发生了什么,就忽然觉得腰上一紧,接着穴道被解开,整个身子轻飘飘的,眼前一花,就落到了那步辇上。   江怀月转头向四周一看,顿时也吸了口气,这……墨宁熙弄得这场面……实在是太浮夸!不用想也知道,他身边的那些人都是盐帮的!   墨宁熙将她揽在怀里,朝黄重淡淡浅笑:“我家丫头给黄楼主添麻烦了,还望黄楼主见谅。”   江怀月此时让墨宁熙拥在臂弯里,头也让他按在肩膀上,实在不习惯这样小鸟依人的模样,江怀月挣扎着就坐起来,还小声对墨宁熙刚刚那句话抗议,“谁是你的丫头!”   “自然是你。”墨宁熙回道。   江怀月又看看他那一身打扮,还有那夸张的场面,颇觉得受不了,问:“你来就来,干嘛弄成这么个样子?”   墨宁熙道:“这黄楼主一生最喜奢侈之物,也喜好攀比。如今我所用之物比他贵气,架子端的比他大,就更容易激起他的怒意。”   江怀月嘴角抽了抽,不愧是丞相的儿子,不愧是一代儒商之后!   他们两个如今的样子,在旁人眼里俨然是打情骂俏,黄重刚刚还没看清墨宁熙是怎么出手,台上的人就没有了,如今这两人又这样旁若无人,眼神瞬间就像罗刹地狱般幽寒,冷笑道:“绝尘公子这是何意?”   墨宁熙这才又回头看向他,“我此番,只是想拿回我的东西罢了。”   “你的东西”黄重冷笑一声,一个闪身回到位子上坐下,“我月影楼哪里有你的东西?”他哪里有什么东西在月影楼他这话的意思,也不过就是说月影楼已是他囊中之物罢了!   墨宁熙依旧神色淡淡的,手向前一伸,一道内力就将椅子上那物什吸了回来,江怀月还没来得及看清是个什么东西,就又让他藏在袖子里,道:“黄楼主手中拿一个杂牌子,就妄称是月影楼的朝凤令?”   江怀月这时候看清黄重手中那一块令牌,即便她是不识宝玉的人也知道这绝非凡品,听墨宁熙称为“杂牌子”,就不由得嘴角抽搐。他倒是真敢将这句话说出来!   金堂主脾气急躁,听他这样说自己尊崇的圣物就是怒火中烧,“你说什么!”上前一步仿佛就要出招。   黄重冷眼扫了他一眼,金堂主立即住手。黄重又仔仔细细打量了墨宁熙片刻,忽然一笑:“墨公子不在京城中,跑到江南作甚?”   江怀月一惊,他怎么知道是墨宁熙若是墨宁熙身份暴露,墨家就真的得罪月影楼了!墨宁熙在江南还好,可他不久也会回京,那墨家本家在江南……   墨宁熙也稍稍有些惊讶,随即又恢复淡淡的神色,道:“我墨濯向来是江南之人,从未进过京,黄楼主此话何意”   江怀月看着他那张理所当然的脸,又没有忍住腹诽,这说起谎来真是有水平!在配上他这一张脸,简直让人想不信都难!   黄重“哦”了一声,又问:“那不知那姑娘身上的凤尾翎,是怎么中的?”   墨宁熙原本就冷淡的脸色顿时更冷了,“黄楼主治下不严,乱伤无辜之人,难道还不知道我这丫头身上是怎么中的毒吗?”   月影楼几乎独揽了玉和全国的暗杀生意,几乎是人尽皆知,暗杀过程中错伤几个人也是常事,他如此解释,在场的人就信了大半。   黄重又点点头,转着腕上的金镯子,“只是前几日……我隐堂十名杀手前往京城执行任务,如今尚未归来……”他顿了顿,又道,“雇主的名字自然是要保密,不过这暗杀的人嘛……就是京中清流才子墨宁熙!”   月影楼行事向来张扬,暗杀过什么人从来都不是秘密,上到王公大臣,下到无名走卒,每年都会有一个公开名单,他也是靠这个打自己的名气。   江湖之人无人不知,月影楼只做生意,不牵扯恩怨,只要给足足够的价码,说不定就是让他去刺杀皇帝老子,他也能半夜摸进禁宫将皇帝的脑袋偷出来!他会接单子刺杀墨宁熙,也不是什么怪事。   可江怀月在一旁不淡定了!   她仔细一想前前后后的因果,记起那时刺客说路过京郊的有“两人”,那她这毒岂不是替墨宁熙受的想到自己又不明不白的就要死了,顿时又对墨宁熙多了几分怨念,恶狠狠地瞪着他。   墨宁熙恍若未觉,只勾唇淡淡一笑,一下子又将江怀月的怒气噎了回去。   墨宁熙淡淡反问,“月影楼暗杀过什么人,与我何干黄楼主暗杀不成,偏偏我这丫头又中了凤尾翎,就臆断我就是那清流才子?”   “就是啊,”江怀月直到现在不是计较的时候,道,“今日之事是我家公子所为,又干那墨家什么事?”   在场的人却依旧怀疑,江怀月又听那个胖和尚说,“墨家今日并没有人参加黄楼主的宴会啊,怕是着的无心江湖诸事吧!”   众人向四周寻了一遭,果真不见一个江湖人,又一想黄楼主那推断实在是没有什么依据,江南又无一人见过墨宁熙的真面目,也只是听说清流公子白衣清华,温文尔雅,再看看眼前这人,实在是相差甚远。   黄重只是冷笑。   墨宁熙此时也不再掩藏自己的意图,道:“黄楼主,我此番并无旁的意图,只是想向你取凤尾翎的解药,碧琉璃一用!”   此言一出,黄重唇边脸冷笑都不见了,一张脸变得铁青。   江怀月小声问:“那碧琉璃是什么东西?”   不止江怀月没听说过,看一个个脸上茫然的样子,大概除了墨宁熙和月影楼的人,没有人知道这碧琉璃是什么东西了。    ☆、寄忧谷   江怀月小声问:“那碧琉璃是什么东西?”看那样子,江怀月也知道这碧琉璃,并不仅仅是凤尾翎的解药这么简单。   不止江怀月没听说过,看一个个脸上茫然的样子,大概除了墨宁熙和黄重,没有人知道这碧琉璃是什么东西了,就连那金堂主,也露出不解之色。    “凤尾翎的解药。”墨宁熙仿佛并不愿多说什么。   黄重冷笑一声,“墨公子如何得知,这碧琉璃在我的手上?”   “黄楼主都已经将碧琉璃拿出来示人了,难道害怕别人认出吗?”墨宁熙淡淡说道,“原本我此番前来,还心存犹疑,倒不想黄楼主真的……”   黄重脸色越来越青,一直挂在唇边的冷笑也不见了,双手握紧金华丝。   墨宁熙又接着道:“原本我绝尘谷乃隐世之地,与黄楼主井水不犯河水,奈何黄楼主上了我的人,便是我有心与黄楼主交善,现下也有些为难了。”   金堂主早就紧握手中大刀,如今又听他话里不乏挑衅之意,道:“你认为凭你就能斗得过我月影楼?”   不是金堂主狂妄,月影楼的实力也是江湖上无人不知,数十年来都无人能撼动,更别说辎重黄重坐上楼主之位的这八年,更是几乎成为江湖至尊。   哪里随随便便来了个绝尘公子哪里又随随便便出了个绝尘谷连听说都没听说过,又怎么会有人相信他能斗得过月影楼   墨宁熙也自是知晓他的心思,只是一笑,“在下有一问题想问一问金堂主,不知金堂主可否解答?”   墨宁熙客气的说话,金堂主气焰倒是更高了一份:“哼,有什么问题就快问!”   “不知月影楼众弟子,遵从的是朝凤令,还是黄楼主手中的金华丝?”   金堂主愣了一愣,随即哈哈大笑两声:“是朝凤令!可那又如何难道你这绝尘公子还要大言不惭的说朝凤令在你手里”刚刚楼主拿出来的朝凤令已经说明了一切,这绝尘公子还有什么脸面说这种话?   墨宁熙又道,手指抚上衣袖中的物什:“金堂主以前可是见过朝凤令?”   “自然见过!”金堂主用鼻子哼了一声,月影楼的朝凤令,只要是堂主,即便是坛主,也是又机会见到的,更何况他是楼主跟前最得力的人,哪里有没有见过的道理?   “是吗?”墨宁熙垂下眼眸淡淡道,语气轻的只有江怀月能听见。   江怀月皱眉,小声问:“墨宁熙,你在做什么?”自己今日听墨宁熙的吩咐,来激黄重一激,待墨宁熙套出解药的下落,自己趁乱去偷出来,他又是搞什么幺蛾子而且看他的样子分明是早就知道那碧琉璃所在何处!   墨宁熙抬眼看着黄重,“黄楼主,这朝凤令可是真的?”   黄重脸色白了一白,随即敛下神色,将朝凤令拿在手里把玩,“自然是真,难道这个还能有假不成这普天之下,怕是再难找出第二个了吧?”   “不错,”墨宁熙看他他手中的物什,“黄楼主所拿,这普天之下,是再无第二个,可……”墨宁熙笑了一声,“黄楼主,这真的是朝凤令吗?”   黄重脸色又一白。   金堂主上前一步:“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朝凤令从一开始就是如今的模样,难道还有假不成?”   墨宁熙只是淡笑着看着黄重,“黄楼主,,您手中所拿,可是真的朝凤令?”   黄重冷哼一声,道:“我如今手中所拿,若不是朝凤令,又能是什么?”即便这不是真又能如何月影楼创建几十年来,不都用着自己手中“朝凤令”吗在自己还未坐上楼主之位,不知真的朝凤令已经丢失良久,一直尊崇的,也不过就是自己手中这块令牌吗?   即便他不是真的朝凤令又能如何初代楼主创建月影楼,便是用的这块令牌!即便初代楼主说朝凤令已失,可多少年来,镇楼之宝便是自己手中的令牌!   那真的朝凤令,除了第一任楼主又有什么人见过上一任楼主,上上一任楼主,再上一任楼主,一任任传下来的,就是自己手中的令牌!如此,还有什么真真假假?   “我手中所拿,就是真的朝凤令!”黄重一贯散漫的目光里此时也染上坚毅,手不自觉的将朝凤令攥紧,“我手中的,就是朝凤令!”   墨宁熙淡淡点头,低下头勾起唇角,不发一言。   江怀月疑惑,墨宁熙做什么的看着墨宁熙,靠在他怀里觉得他的体温变得有些冰凉,疑惑的皱眉。   良久,墨宁熙才又抬头一笑,“我倒是有些不忍心了……只是……黄楼主不会不知道,月影楼世世代代的朝凤令其实是假的吧?”   所有人都抽了口凉气!他在胡说什么若是他说如今黄楼主手中的朝凤令是假的,大约还有人相信,他说,世世代代,都是假的!   墨宁熙看着黄重发白的脸,继续淡淡道:“黄楼主,从第一任开始,便这朝凤令是假的了,黄楼主,其他人不知,你不会不知吧?”   黄重顿时身子一僵,“你……”他说服自己不要管他的话,自己手中的令牌是世世代代传下来的,是不是所谓真的朝凤令已经不重要了,却又一边不自觉的动摇,也许……也许他真的知道朝凤令真正的秘密,也许……   墨宁熙从袖子里拿出那件物什放在手里把玩,眼睛看也不看向黄重,只是像讲一个无关紧要的故事一般,说出让所有人都惊异的话:“前朝德佑皇帝与皇后隐居之后,便在高黎山山麓建了寄忧谷,德佑陛下退位前口喻,寄忧谷世世代代免徭役赋税,与世隔绝。灵碧宫从此远离尘世喧嚣,即便是现在,也无人知晓它的所在。”   这个故事江怀月倒是听过,只是她也不知真假。   前朝德佑皇帝是少有的仁德,即便前朝末期,皇帝荒淫无道,百姓苦不堪言,天灾人祸,战乱瘟疫不断,大武帝国却已经能苟延残喘那么久,也是多半的人都还感念德佑陛下仁德,虽是怨恨末代皇帝,却依旧心存感畏,不敢颠覆德佑帝的江山。   德佑皇帝与皇后伉俪情深,德佑皇帝更是为她遣散后宫。苏皇后与江怀月一般亦是将门之后,却比江怀月有智谋,曾前线半年击退塔丹,平复近十年的战乱。当时还是齐王的德佑陛下同在战场任监军之职,便与苏皇后情投意合。   那是塔丹未平,就传来德仑皇帝驾崩的消息,军心大乱,苏皇后一人留于前线安定局势,德佑皇帝回京安抚人心,遵先帝遗诏登基,却在初登大典之后一个月处理好全部事宜,又跋涉回到前线,与苏皇后同仇敌忾,平定塔丹回京之后,册封苏将军为后,大婚之礼过后,德佑陛下却终究操劳过度大病一场,皇后宿夜守于帝榻,铮铮铁骨也化为绕指柔情。   当时帝后之情就是一段佳话,却不知为何德佑皇帝在位十三年便突然退位。    ☆、朝凤令   只听墨宁熙又说道:“六十年前,寄忧谷左护法白迟帆奉谷主之命,带着朝凤令出谷,建了月影楼。原本这是寄忧谷重新入世的第一步,可阴差阳错,就在月影楼局势大好的时候,寄忧谷发生内乱,大长老四长老挟持寄忧谷谷主欲夺谷主之位,寄忧谷谷主之女逃出谷向白迟帆求助,白迟帆将朝凤令交付于她,表示月影楼世世代代不管寄忧谷在谁人之手,只认寄忧谷正宗血统为主。”   他声音清浅,却没有人出声打断,不只是因为太过震惊,还是别的什么。   说到这里,墨宁熙忽然顿住,不再继续说下去。   黄重紧紧攥紧拳头,心中已经不仅仅是震惊了。原来月影楼,只是……   金堂主原先是不信,回头却见黄重这个样子,“楼主……这……”   黄重一笑,勾唇向堂下众人看去,一个个全是怀疑和不可置信,他语气恢复以往那样的散漫:“诸位,今日实在抱歉,我月影楼内部有些事要处理,还请各位先行回去,我月影楼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墨宁熙也抬眼,笑了笑,手一挥,随行的那些盐帮的人就都退了出去,堂中人立时少了一半。   其他各大帮派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心知此事不是他们能插手的,即便满心好奇,还是站起来,“黄楼主,此番打搅了,告辞!”   “告辞!”   不一会儿,堂中的人就陆陆续续的走光了,只余下黄重和月影楼的几位堂主,还有墨宁熙和江怀月。   墨宁熙推开江怀月缓缓起身,飞身一跃,便轻轻地落在黄重对面,负立着手,道:“黄楼主,不知此事,您可知晓”   江怀月自己在那华丽的空荡荡的步辇上,一门心思的还想着怎么拿到碧琉璃解了自己身上的毒,却见事情的发展似乎越来越离奇了,也飞身一跃到墨宁熙的旁边。   墨宁熙见她上来便转头朝她一笑。   江怀月翻了个白眼,正事不做,笑什么自己还是因为他中的毒呢!   她轻声在墨宁熙耳边说道:“你快将我的解药给我弄出来!说那些无关紧要的做什么?”   墨宁熙只是不语,又重新将目光放在黄重身上。   黄重深深吸了口气,散漫一笑,“我怎么相信你的话?毕竟我手里的东西,才是月影楼世世代代传下来的。”他手里的那块令牌依旧闪着盈盈的光,“三丈浮光,三世韶华,万金难出,非杀不回!”此话,毕竟说的,是他手中的朝凤令!旁的什么,见都没见过,怎能服众?   墨宁熙也是一笑,将一直藏在袖中的物什拿了出来,举在身前,只见是一通体莹白的宝玉,光泽莹透,上面雕着一个栩栩如生地展翅凤凰,他又说:“寄忧谷谷主之女接了朝凤令,却阴差阳错的不知去向,初代月影楼楼主无处寻她,一直寿终之时,才有将自己手中另一件宝物制了一个假的朝凤令,一任任的传下去,却告知每位新任楼主朝凤令真实模样。”   他说着顿了顿,看向黄重,“黄楼主,若是有人见过朝凤令真的样子,怕是除了你,再无旁人了吧?”   黄重看着墨宁熙手中的物什脸色变了几变,随即又笑了,“不错!”   “楼主!”各大堂主都忍不住惊呼一声,楼主说这句话什么意思难不成……难不成那人手中,才是真的朝凤令   黄重又道:“老楼主却是将此事告知与我,只是……我怎么知道你手中的便是真的朝凤令?”师父有训,即便自己万般不想承认,也别无他法。月影楼存在的意义就在于此,若是真的朝凤令真的在自己眼前,自己绝没有不认的道理。   不过就是一个楼主之位而已!   此话一出,便是证明了墨宁熙所言不虚,金堂主在一旁看着,张了张嘴,没有再说什么。   江怀月在一旁也是疑惑,既然是寄忧谷的物什,寄忧谷又是前朝皇帝所建,墨宁熙是丞相之子,又怎么会有这东西   “黄楼主认不出?”墨宁熙淡淡反问。   黄重眯了眯眼,“不错,你手中所拿的确与画像上的朝凤令一模一样,只是‘三丈浮光,三世韶华。万金难出,非杀不回’,这本说的就是真正朝凤令,若是你手中真的是朝凤令,为何没有三丈浮光”   “三丈浮光……”墨宁熙轻轻一笑,随即手指凝气为刃在自己手上一划,血滴在莹白的玉上,立即便渗进去,莹白的玉突然变得通身血红,发出耀眼红光,江怀月隔得近了,隐隐能看到那玉中一个“萧”字,脑中忽然灵光一闪。   墨宁熙抬头看着满脸错愕的诸位堂主,又转头看向黄重,“如何?”   黄重静默,忽然低下头抬起一只手捂住眼呵呵笑了两声,声音嘶哑,随即放下手,道:“原本,我见到真正朝凤令的图纸,便是红色,原来如此啊……”   “楼主!”金堂主惊呼一声,难道楼主的意思是,自己月影楼,今后就真的成了这人的附属不成“楼主,不管哪个才是真的朝凤令,我等都只遵楼主号令!”   此言一出,旁边几位堂主都纷纷应和。   墨宁熙倒是早就预料到众人会有如此反应,只淡笑着看向黄重并不言语。   “住口!”黄重忽然冷喝一声,道:“月影楼从来就只认手持朝凤令的人为主,你们是想造反不成?!”   “楼主!”其余的人让他一喝都吓得立即噤了声,只有金堂主有咄咄问道:“楼主!难道您真的想就这样将兄弟们苦心经营的月影楼拱手让人吗?别说我和在座的各位不同意,月影楼诸位,哪个人能同意?”   他又回头看看那绝尘公子,身形单薄的仿佛自己一只手都能捏死,自己至今也察觉不到他有什么武功内力,又有什么能耐服众?   “再者!”江怀月还真没预料到,刚刚让自己几句话就读得哑口无言的人,此时竟然也这样巧舌如簧,“楼主,即便他手中是那传言中真正的朝凤令,又怎能断定他就是朝凤令的主人又怎么能知晓,他是通过什么手段得来的?”   黄重显然也是想到了这点,此番若墨宁熙真是寄忧谷的后人,黄重还会心甘情愿地将月影楼让与他,可若不是,黄重自然也不会傻到将自己多年心血拱手让人的地步!   墨宁熙淡淡一笑,道:“黄楼主,可否将手中那令牌借我一用?”   黄重皱了眉,低头看了看手里静静散发莹绿色光芒的随了自己多年的令牌,“要这个做什么?既然你一心认定它是假的,又要这个做什么?”    ☆、真正的朝凤令   心底冷笑,他怎么会不知自己手中之物是什么自己不清楚他的真实身份,怎么可能会将这件东西交给他?   墨宁熙看出他的心思,道:“谢楼主尽管放心,我只是想证明一件事。我无心用那些下三滥的技俩!”   黄重看向那人的眸底,乍看之下只见一片华光潋滟,再往深里看去,却见如同浩浩星空一般,深不见底。黄重笑了一下,便将手中的牌子扔了过去。   眼前这个人,心思藏得太深,也太大,若真是想得到什么东西,有怎么会用这种手段倒不是说他有多么君子,只是不屑罢了。   即便他今日的目的只是一个碧琉璃,他下手之处,也是整个月影楼最大的软肋!   墨宁熙悄悄勾起唇角,又在自己手心一划,鲜红的液体滴在那莹绿上,霎时又是一道红光迸出。   江怀月这时候紧紧盯着这块玉,果然,上一回自己若隐若现看到的“萧”字,此时清清楚楚的映在自己眼里,即便只是一瞬,也足够自己看清了。   心中忽然一阵战栗,她简直不可置信,怎么……怎么会是这样……   直到那红光散尽,墨宁熙才重新抬起头,道:“如何,若之前不信,此时可是信了?”   之前,那“朝凤令”也不过是他自己拿出来的,即便黄重认识它的样子,是真是假也未可知,可如今他的血,也能让月影楼一任一任传下来的朝凤令起了反应,便再没有人怀疑了。   黄重伸手接住墨宁熙扔回来的朝凤令,深深吸了两口气,忽然回头,对还在堂内的众人喊:“从今日起,月影楼上上下下……”   “且慢!”一道温润清朗的声音打断他的话。   黄重果然停了下来,回头疑惑地看着他,“你这是何意?”他费尽心思,自己就不信他只是想要碧琉璃这么简单!   墨宁熙开口:“我无心与黄楼主争夺楼主之位,墨某今日前来,不过是想与黄楼主做个交易。黄楼主将碧琉璃交予我,我手中的朝凤令,也物归原主,如何?”   不只是黄重,连江怀月都诧异地看着他。   他费了这么大心思,难道真是只要碧琉璃吗?   墨宁熙又浅笑一下开口:“月影楼还是黄楼主的月影楼,我只想与黄楼主交换碧琉璃,如何?”   黄重脸色变了几变,“你真这么想?”   众位堂主看向黄重,他们从心底,还是不希望月影楼在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的人手里,若是墨宁熙此时能主动让步,自是和了他们的心意。   黄重见墨宁熙点头,又看看他身边的江怀月,问:“那碧琉璃……你真的要给她?”   墨宁熙又淡淡点头。   黄重眼神又是一阵闪烁,仿佛不可置信。   金堂主在一旁道:“楼主,月影楼上上下下,只认您一人为主!”   黄重“呵”的笑了一声,“要是想要,就自己过来拿!你既无心做我月影楼之主,又将我月影楼高的乌烟瘴气,我哪有轻易饶过你的道理!”   说着手腕一翻,金华丝微动。   “喂,你还讲不讲理啊墨……公子都退让到这一步,分明就是你月影楼占了便宜,你……”江怀月愤愤不平,分明就是墨宁熙退让,这时候还成他的不是了?   黄重却并不管她,冷哼一声,金华丝就像一条蛇一般有了灵性,迅雷不及掩耳的向墨宁熙胸口刺去。   墨宁熙脸色一变,黄重突然发难倒是在他意料之外,抬手抓起江怀月的衣襟,就将她从台上扔了下去,瞬间胸前就是一凉,墨宁熙侧身一躲,堪堪避过,暗恼今日未带武器。   江怀月一个走神,便让墨宁熙揪着衣襟扔了下去,她一惊,暗骂一声,连忙提气,差一点就让墨宁熙摔得七荤八素。   再回头,就看见两人缠斗在一起,招式看得自己眼花缭乱,分不出二人身形,她暗暗感叹前世的时候不知,今生一见,原来墨宁熙的武功已经如此高深。   她刚上前一步,就听金堂主在一旁冷冷道:“你确定要插手?”   脚步一顿,江怀月定睛一看,二人招招险恶,哪里还有自己插手的余地?   黄重步步紧逼墨宁熙的命门,墨宁熙却不知为何显得束手束脚,有招不敢出,一时便占了下风。   黄重皱眉,“干什么,觉得我打不过你,故意让着我吗?”   墨宁熙连连出招抵御,胸口又是一阵熟悉的闷痛,他苦笑,那里是自己让着他?   黄重又冷笑一声,“清流公子真是好手段啊!”   墨宁熙自是知道瞒不过他,浅笑一下:“过奖。”   黄重又道:“你今日来月影楼一行,怕是不仅仅为了碧琉璃吧?”   黄重一手金华丝出神入化,墨宁熙有没有武器防身,只拆招应敌便已应接不暇,胸口闷痛更甚,血气渐渐有些压抑不住,再没心思琢磨他话中是什么意思。   黄重不过是不敢让他如此算计,想要泄愤而已,招式蓦地凌厉起来,一掌就朝他的胸口劈出。   他原本也没指望能打到实处,毕竟刚刚与墨宁熙对招,也知他无意在自己之上,却不知为何一直退让,却不想眼前的人不然气息一滞,自己一掌就印在他的胸口。   江怀月本就皱眉紧盯着两人,忽然间黄重一掌打在墨宁熙胸口,顿时惊呼一声,连忙道飞身上前拥住他从空中落下的身子,稳稳地落在地上。   “墨宁熙,你没事吧”江怀月扶他站好,看着他脸色苍白,唇边挂着一缕鲜血,闭着眼呼吸不稳,一时又有些恍惚,又想起那个梦境中他不住的呕血,白梅飘落,彻骨寒凉,不自觉的身子发抖。   良久,墨宁熙许是调整好了气息,抬眼看着江怀月勾了下唇,拍拍她的手:“没事。”   江怀月惊魂未定,眼前一张脸不住的和梦境中的脸重合,脑中密密麻麻的针扎一样的疼,意识脸色竟比墨宁熙还白几分。   墨宁熙看她这个样子,只是叹了口气,别过脸。   黄重落到墨宁熙身边,皱眉道:“怎么回事?”   墨宁熙推开江怀月的手,擦去唇边血迹,“是我技艺不精,黄楼主,如今可是能心平气和的和我谈交易了?”   黄重自然是不信他那技艺不精的措辞,却也不再深究,有思索良久,才笑了一下道:“墨公子真是好打算,我也是不得不答应了。”   说着,就将自己手中令牌扔了过去。   他这一扔又含了些内力,墨宁熙接住,却不自觉的后退一步。    ☆、前朝后人   江怀月连忙在后面扶住他,“你……”她现在还陷在梦境里,看着眼前的人,觉得就像纸糊的一般,风一吹就倒了。   墨宁熙却再一次推开她扶着自己的手,闭上眼睛,胸口的钝痛已经让他眼前昏花,原本已经模糊的记忆此时却铺天卷地而来,让他抗拒。   他闭着眼神深吸了几口气,平复了一下心绪,回头对江怀月淡笑一下,“无碍,只是内息乱了。”   江怀月一愣,这才记起这不是梦里,墨宁熙向来又是没什么病痛的。她意识到墨宁熙对自己的抗拒,连忙退后一步,也笑了一下,“没事就好。”   自己与他只是年少时的玩伴,除了那个阴差阳错的吻,他对自己的亲近不适应,也是情理之中。毕竟,在小时候他对自己就没有多少亲近,自己还曾以为他是厌恶自己的呢。   黄重看着两人之间的暗潮,冷笑一声,道:“怎么,墨公子得了碧琉璃,就想赖账了”   墨宁熙将手中那真的朝凤令扔过去,也含了内力逼得他后退一步,“岂敢。”   黄重没想到他看起来这么个样子,扔给自己的时候还敢用内力,没防备的后退一步,顿时哭笑不得:倒是想不到堂堂清流公子,竟有这样小心眼的时候。   即便墨宁熙刚刚刻意疏离,江怀月一门心思还是在他身上,毕竟他刚刚受了伤也是真。这时看到他妄动内力,又提起一颗心,生怕他再吐出一口血来。   墨宁熙自然没有她想的一样弱不禁风,拿到碧琉璃,道了声“告辞”,就要离开月影楼。   江怀月连忙跟在他后面,只是心中疑惑,怎么只是一瞬之间,他就对自己疏离到这种程度   身后黄重声音响起,“墨公子,即便是你得了碧琉璃,说只是一场交易,我月影楼也没有忘恩的道理。”说罢又顿了顿,似是嘲讽,“一切如你所愿。”   墨宁熙原本并未挺下脚步,听到这里脚步一顿,唇角微扬,接着向外走去。   江怀月也不知道什么叫一切如他所愿,只看到他走了两步就又泛起苍白的脸色。   “墨……”   她刚开口,墨宁熙就打断她,回头浅笑着,还是那透着疏离的客气:“别担心,这朝凤令里面藏着的就是碧琉璃,不能直接用,回去让奕无襄给你配药。”   江怀月一愣,她想说的,根本不是碧琉璃的事啊。   重生之后再见到墨宁熙,就觉得他性子变得有些阴晴不定,有时候对自己那么温柔,如沐春风一般,有时却时不时嘲讽自己两句,弄得自己郁结好几天。   原先江怀月以为是墨宁熙性格怪异,可现在看来,他却觉得墨宁熙对自己,仿佛是存了什么心结。   她努力的想以往的事,却实在想不起自己小时候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他。   …………   许是黄重那一掌将墨宁熙伤的很重,墨宁熙回到墨家的时候,即便是抗拒,也已经不得不让江怀月扶着回来。   刚刚进门,就看见奕无襄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急躁,又看见墨宁熙脸色惨白的让江怀月扶回来,顿时整张脸都气得铁青,紧抿着唇一言不发就将他拖回房里,按在床上一边把脉一边骂:“混帐!你竟敢再受点伤回来!你以为自己现在还能动武妄用内力不说,竟还受点伤回来!混帐!我的招牌迟早就砸在你手里!”   江怀月站在一旁听得心惊胆战,墨宁熙只是受了伤,怎么就这么严重了   “他情况很严重”江怀月忍不住问道。   一直在一旁垂着眼眸任由奕无襄摆弄的人这时候才抬起头,“没什么的,他只是发发牢骚而已。”   奕无襄气得冷笑,还是飞快的拿出银针,手脚利落的就刺向他胸口的大穴,墨宁熙忍不住皱了眉闷哼一声。   奕无襄许是真的在泄愤,一手上的动作更粗鲁了几分,道:“是没什么,反正死不了,能有什么!”   江怀月在一旁看着,觉得场景莫名的熟悉,皱了眉问:“宁熙身体到底怎么了”   墨宁熙已经疼得冷汗直流说不出话,奕无襄冷笑一声,“能怎么,就是在不能动武的时候动了武,顺便还受了点伤回来而已,他说没事,你就当他没事好了!”   江怀月嘴角抽了抽,再仔细打量墨宁熙的眉眼,一时竟真觉得与谢继有些相像,又问:“我记得谢继好像身子也不大好,他如今怎么样了”   奕无襄手一顿,“没什么大碍了,在京城养着就好了。”   江怀月“哦”了一声,心中疑惑更甚,又想起自己梦中奕无襄好像也是在墨宁熙身边的,可重生第一回,奕无襄怎么就跟着谢继了这时候为什么又跟着墨宁熙了   墨宁熙终于找了个疼痛的间隙,挤出一抹笑道:“我只是之前就受了点伤,神医让我最近不能动武,没有他说的那么严重。”   江怀月不管怎么看,都觉得他话里是在刻意隐瞒什么,也只是淡淡点了点头。   奕无襄用银针封住他胸口的大穴,又皱紧了眉,对江怀月道:“你看着他,我去配药。”   说这就自顾走了。   墨宁熙倚在床头一动不能动,江怀月看着他额角逸出来的汗珠,觉得有些碍眼,便拿了帕子替他擦了去,察觉到他身体又是一僵,道:“防备什么又不是刚认识,别说小时候的情谊还在,就是现在,我还替你中了毒呢!现在照顾一下病人也不是什么有失礼数的。”心里又加了一句,江家女儿什么时候在意过礼数   既然想不通他为什么抗拒自己,那便不想了。   听她这样说,墨宁熙果然放松了身子,沉默了一阵,忽然开口:“你替我中了毒,我如今又因为替你找解药受了伤,也算是两清了。”   江怀月暗道又是商人本色,撇了撇嘴,“你不是原先就带着伤吗怎么又怨我了”   墨宁熙慢悠悠地说:“即便是我原先就带着伤,也早就没什么大碍了。原本在养几天就好了的,替你找解药,就又这么严重了。”他说话的时候气息还是不稳,闭着眼。   江怀月“嗯”了一声,不再与他争论,毕竟他说的也是事实。   她将靠枕放在他背后让他倚好,顿了顿又问道:“你是萧家后人”   看到朝凤令上那隐隐约约的“萧”字,江怀月才蓦然想起墨宁熙的娘亲名叫“萧念卿”,她当时为自己的猜测心惊不已,墨宁熙,竟是带着前朝血统!    ☆、隐瞒   墨宁熙听着就抬眼看了她,淡淡一笑,也没有刻意隐瞒:“嗯,我母亲是前朝德佑皇帝之后。”   江怀月点了点头,也不再追问。又想着墨宁熙在月影楼的时候并没有□□,想来也没有那些复国的心思。   墨宁熙许是看出她的心思,道:“即便我母亲是萧家人,前朝也是几百年前的事了。我也不算是萧家人。”   江怀月嗯了一声,想墨宁熙若是想要复国的话,也不是什么可能的事,毕竟在自己前世的时候,往后的三年,他也并没有什么动作。   墨宁熙毕竟伤重,神思昏沉,倚在床上合上眼睛,江怀月看他昏昏睡去,又拿出帕子替他擦了擦额上的冷汗,皱眉看他。   他的眉眼与谢继实在相像,连周身的气质也是那么相似,难道京城中谢继是墨宁熙假扮的不成?   又想了想,江南谢家与墨家渊源颇深,谢继也是早就名满江南的人物,又记得前世的时候,墨宁熙仿佛和谢继在同一处出现过,墨宁熙假扮谢继,也是不大可能。   又看着他苍白透明的脸色,还是不自觉的想起自己的梦境。   即便是过去快要一月了,每每想到那梦中的场景,还仿佛是自己亲生经历一般,那午后在青石板上相依的闲逸温暖,发现他投敌时那压抑不住的怒火心寒,自己在等在房外,又听到他那一声轻唤时的哀痛懊悔,还有寒冬里飘落的漫天白梅,和他那一句“已可相忘”……   梦中的一幕幕又在脑海中辗转重演一遍,她看向眼前像是已经熟睡的人,恍惚间竟觉得,自己浮沉两世,最刻骨铭心的,不是对慕容埙的三年痴恋,却是眼前这人的眼波流转,辗转两世,苦寻才能得到的,也不过只是他掌心那带着微凉的温度。   她想着,又不知为何流下泪来,不由得握住他的手,十指紧紧相扣,即便她深知,不管是在前世还是今生,自己从没有握住过他的手,可如今竟是莫名的熟悉,更是觉得仿佛在他生病的时候,自己理应如此一般。   她没有意识到,自己握住他的手的时候,原本那人紧阖的眼睫轻轻颤动一下,随即便静寂了,再不起波澜。   不知过了多久,奕无襄再端着一碗药进来的时候就看见江怀月低着头坐在床沿上,握着墨宁熙的手。   他轻嗤一声,走上前,看墨宁熙已经睡了,冷着脸道:“将他叫醒!”   江怀月吓了一跳,立即就将自己的手抽出来站了起来,顿时手足无措,结结巴巴,脸色涨红:“那个……我……”自己真是又迷了心窍!只是一个梦而已啊,自己瞎想什么呢?   奕无襄想来没什么耐心,也不理会她心里的弯弯道道,径自走过去毫不留情的拍醒他,见他睁了眼,就将那一碗颜色味道都很诡异的汤药递到他眼前。   墨宁熙只是睁了睁眼,看了那碗药一眼,便别过头去重新将眼睛闭上,还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   奕无襄哼笑一声,“你若是继续装睡,那碧琉璃我便扔了。”   墨宁熙这才又睁开眼,哀叹一声,将药碗接过来,“神医啊,你这药,可是越来越苦了。”   江怀月在一旁扑哧就笑了出来,想不到堂堂清流公子,竟然也怕苦!   随即又想那夜谢继病发的时候,好像也隐隐表现出对药物的排斥。她心中怀疑更深,难道那个谢继真是墨宁熙假扮的?   心中忽然恐慌,若那谢继真是墨宁熙……   可以说若没有谢继的嘱托,自己便没有这江南一行,若真是……   那墨宁熙是跟自己来了江南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脑海中猝不及防的闪过一个画面,瞬间头痛欲裂,江怀月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小月!”墨宁熙看着眼前的人猝然倒下,顿时就变了脸色,飞速上前接住她软倒的身子,“小月,小月……”   奕无襄也瞬间变了脸色,难道是她体内的凤尾翎毒性有变化不成,也快步上前,搭上她的腕脉。   片刻后,奕无襄轻轻舒了口气,道:“没事,大概只是太累了吧。思绪繁杂,心神不宁,没什么大碍。”   墨宁熙也松了口气,随即抱着她跌坐在地上。   “你……”奕无襄又是一惊,这才想起这人现在哪里还有力气能抱得住一个人又急又气,“你逞什么能是觉得自己的身子还能经得住折腾有本事你就自己抱着她回床上去!”   他原本也就是气话,谁知那人竟真皱紧了眉,扶着江怀月就要起身,瞬间冷汗就流了满额。   奕无襄一见顿时更怒了,却冷下脸色看着他费力的把江怀月扶到床上躺好,自己倚在床边按着胸口沉重的喘息。   半晌,墨宁熙才重新睁了眼,朝奕无襄一笑,“倒是不知重活这一回,竟还是这个样子。”   奕无襄一愣,故意不去看他眼神中那莫名的神色,轻哼了一声,“这个样子即便是这个样子,昭凰将军还不是让你算计了?”   墨宁熙按着胸口轻笑一下,不再说话。   奕无襄语气里讽刺更甚,“你这回可真是好算计,得了碧琉璃不说,即便是你不接楼主之位,月影楼怕是也能为你所用了吧?   墨宁熙轻笑着咳了一声:“不错,黄重即便桀骜,可以说算是忠义之人,月影楼世世代代的祖训在哪里,即便我不接楼主之位,我的吩咐,他们也不敢不从。”   “怕不只是如此吧!”奕无襄又插嘴,“若是你夺了楼主之位,怕还不能服众呢!你这一退,可就算是对月影楼有恩,月影楼的人多多少少也会心存感激,还怕他们不从你?”   “倒不想你学医之人,倒也懂得这么多。”墨宁熙又淡笑一声,眼底浮现出一丝冷意。   “跟你待的久了,这人心算计,倒是也学到不少。”奕无襄又哼一声,声音不再讥讽,冷了起来,“只是不知你做这些有什么意义?即便是……”   “你管多了……”墨宁熙轻声打断他,似乎是耐不住疲累一般往后一靠,闭上眼睛。   奕无襄脸色一青,冷笑一声:“好!好!你不用我管,我也不劳心劳神的跟着你!”   说着便转身就往外走,谁知那人在身后又淡淡道:“往后的药,多找些味甘的药材配吧,实在太苦……”   奕无襄脚步一顿,随即冷哼了一声,便走了出去。   墨宁熙看着他的背影苦笑,奕无襄怕是也生气了吧,可是他又走不了,怕是待在自己身边也待够了吧。   又看看旁边的人,奕无襄其实还有一件没说出来,她在自己身边,怎么能让她察觉到自己的意图若真是让月影楼的人真心替自己办事,方法何止着一样自己这样做,不过也终究是因为要瞒着她。   即便,就是自己真接了月影楼,她也可能察觉不到,可自己终究是不敢,不敢留下一丝一毫让她怀疑的地方,只是慢慢指引着她的思想往自己预计好的方向走……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今天考大物,更新时间晚了些,大家抱歉,么么哒! ☆、梦境幻境(三)   江怀月头痛得厉害,意识却清醒,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自己身边哭泣,想睁眼安慰,眼皮却沉重的睁不开。   旁边一人叹了口气,问:“小姐还没有醒吗”江怀月一听,是自己母亲的声音!怎么回事难道自己回了京城怎么可能   她记得自己昏了过去,难道自己昏过去那么久了吗   然后就听双双带着哽咽的声音:“没有,昨夜又发起了烧……”   江夫人又叹了口气,“多亏了墨公子啊,将这死丫头带回来,不然……”说着声音就带了哽咽,江怀月心中更加急切,身边声音听的一清二楚,却还是头痛欲裂,睁不开眼。   “夫人……”双双声音也带了颤抖,许是扶着江夫人坐下,接着自己的手就感到让一个温暖的手掌包裹住。   江夫人的谈笑有在自己耳边响起,“这死丫头,有什么想不开的,竟然去跳江。就不知道想想我,想想老爷,想想她哥哥!幸好……”然后又是一阵抽噎,江怀月觉得自己手背上大滴大滴的温热湿意,“幸好……墨公子将她救了回来……”   江怀月听的一清二楚,却是在疑惑的很,自己什么时候又跳江了自己唯一一次落江,也不过是前世身死那一回……   忽然一惊,难道……难道……   耳边母亲还在哽咽的说着,她感到她的手抚上自己的脸颊,“真是傻孩子,就算再喜欢七皇子子,也不值得赔上一条性命啊,我就没觉得他有什么好……”   双双在一旁插嘴:“夫人,七皇子已经在外面守了两天两夜了,不吃不喝的,我看他对咱们小姐也是有情义的……”   江怀月听着她们的声音宛如道道惊雷,越来越肯定自己心中所想,难道……难道自己又回去了又回到了三年后还是……自己那重生的一回,只是自己的一个梦   “他那一点情义,怎么比得上怀月的万分之一”江夫人向来对自己这桩婚事不满意,江怀月也是知晓的,“就凭他想要利用怀月控制咱们将军府的兵权就配不上怀月!”   果真如此……果真如此……自己真的又回来了,真的又回来了!!   怎么会这样……   江怀月分不清这时候自己心里是悲是喜,若自己又回去了,那……   她努力地睁开眼睛,不,自己不能就这样睡着!自己一定要搞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夫人!你看小姐……小姐……”江夫人一听,忙抬头去看,却见江怀月反复辗转,已经是满头大汗。   她顿时心里更慌,忙把江怀月扶起来抱在怀里,拍着她的背安抚,“乖,孩子,别怕……”说着又流了眼泪,转头对双双说,“快再把墨公子请过来,看看怀月又有什么情况!”   双双“哦”了一声,便赶快跑了出去。   江怀月挣扎着要醒过来,眼前终于看见一阵光亮,顿时喜不自胜,试着开口:“娘……”只发了一个音节,就察觉到自己嗓音沙哑的厉害,声音细若蚊蝇,几不可闻。   可江夫人显然没有错过这声音,顿时一喜,忙看着江怀月的脸,“怀月……”   江怀月看着江夫人的样子,想笑着安慰安慰她,却不自觉的留下了眼泪。   江夫人立即便慌了,扶她躺下用帕子擦她的眼泪:“怎么了是不是还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江怀月摇了摇头,眼泪却不受自己控制的留下来,她不自觉的皱眉,又深刻感到一股无力感,仿佛这具身子不受自己控制一般。   江夫人看她的样子,心痛不能自已,抱住她也伏在她身上痛哭失声,“你这个死丫头……有什么能想不开的,偏偏去跳江……你信不信……信不信你若是……”她顿了顿还是说不出那个字,“你信不信,我也跳下去!”   江怀月吓了一跳,忙想止住哭劝慰,可就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话,止不住哭。   “夫人!”双双火急火燎的跑回来,“夫人,墨公子来了,墨公子来了!”   江夫人一听连忙起身,看着墨宁熙急切地说:“墨公子,你快来看看,怀月她醒了!”   江怀月转头看去,墨宁熙与印象中没什么不同,只是头发一丝不苟的梳起,头上的发冠更华贵了些,衣裳也更流露出贵气,不再是印象中一贯的清雅。   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她想再仔细看看,却不受控制的扭过头去。心中诧异,这又是怎么回事   墨宁熙倒是淡然,上前到江怀月身边坐下为她把脉,江怀月这时候更加疑惑,墨宁熙什么时候会的医术自己怎么不知道   墨宁熙把完脉之后,就朝江夫人道:“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只是身子虚,养几天便好。”   江夫人松了口气,忽然眼前一黑,支撑不住就要摔倒。   这几日为江怀月日夜忧心,即便是一个精壮汉子也心神耗尽了,更何况她一个年近半百的妇人   墨宁熙见状,连忙过去扶住她,“江夫人,您还是先回去休息吧,江小姐这里我先守着就好。”   江夫人心知自己不能再逞强,就点了点头,墨宁熙便让双双扶着江夫人出去。   墨宁熙又回到江怀月的身边坐了下来,道:“要喝点水吗”   江怀月这时候只觉得尴尬,想到自己重生之后那一个月里,不止一次梦到他,还将他强吻了一回……这时候忽然听他说,顿时觉得嗓子里刺痛的厉害,就像点头说好,可开口便是:“墨公子来做什么来看我笑话吗”声音沙哑冷冽,像是用沙子磨过一样。   她一愣,又意识到了什么,想翻过身来,做不到,想抬起胳膊来,还是做不到!   她心一横,索性破罐子破摔,张嘴大喊一声吧,可还是做不到!!!   她不由得觉得好笑,怎么回事又是梦这才是做梦自己依旧没有回去,只是做梦而已     墨宁熙只是笑了一下不管她出言不逊,倒了杯茶将她扶起来,递到她的唇边。   江怀月此时意识到这又是梦一场,便不再计较会发生什么,只当自己是个局外人静静的看着,如今身子实在没力,嗓子又实在不舒服,便妥协的就着他的手喝了两口。   这茶带着丝丝甜意,入口清凉甘爽,瞬间便缓解了嗓子里的痛意。   江怀月感觉到自己喝完后,还狠狠地瞪了墨宁熙一眼,不仅腹诽,自己这是什么人啊就算是在梦中也实在是无理取闹!人家明明是在帮你,你还弄得跟别人欠了你钱一样!   又转念一想,自己梦的这时候,是刚刚发现慕容埙的狼子野心,从望江楼里死里逃生的时候,搁在那时候,自己这样对墨宁熙,也实在不为怪。 作者有话要说:  唉~~考试考够了……快点快点放暑假吧……我以前的同学们已经都回家了,为什么只有我在这里苦逼的准备考试?!555~ ☆、梦境幻境(四)   墨宁熙被他怒目而视,也并不恼,还是那种带着疏离的温和,扶着江怀月又让她躺下,自己坐回桌子旁边静静的饮茶。   江怀月以为他不会再开口,谁知过了一会儿,他忽然说道:“你和七皇子已经合离了。”   “和离?”江怀月很惊讶自己竟能开口将心里的话说出来,可却发现语气不大对,自己只是惊讶,而话中却带着讥讽。又意识到自己醒来之后旁人对慕容埙的称呼依旧是七皇子,而不是瑞王,也应是自己和他和离的缘故吧。   墨宁熙应了一声,“在你昏迷的第二日,七皇子就递了和离书,皇上龙颜大怒,杖责了七皇子。前日七皇子才能下床,便立即在你院外守着……”墨宁熙顿了顿轻咳一声,接着道,“你如今醒了,要见他吗?”   江怀月实在是预料不到,慕容埙竟会这么做,江怀月冷静下来,再想起新婚之夜的一点一滴,他抱着自己说:“本王的新娘子,即便是本王也委屈不得!”那时候他眼神里流露的分明是万分得意的意气风发,望江楼上他口口声声说爱自己,也是字字句句的情真意切……   江怀月又想,即便慕容埙急切地想要兵权,骗女人的事,他应该还不屑于去做,那他……难道真的对自己有情义在?   重生一个月,又发生了那么多事,即便江怀月意识到这一点,也不过是轻叹一口气,感叹唏嘘,暗觉造化弄人罢了,可刚刚醒来的江怀月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却没有那么容易接受。   她又激动起来,闭上眼睛不再言语。   墨宁熙又淡淡的开口:“七皇子重伤未愈,如今又在院外守了两天两夜……”他叹了口气,“他如今应当是要好好休养的,若是再呆一天,只怕是……”   墨宁熙话只说了一半,却又叫江怀月提心吊胆起来,不用想也知道,不吃不喝待上两天两夜,就算是康健的也受不了了,更何况他还带着重伤?   江怀月暗叹一声,他这又是何苦别说是自己现在已经放下了他,即便是刚被救上来的自己,也不可能再接受他了吧?再说他已经递了和离书,他还在自己身上费心思做什么?   不过江怀月想,若是放在那时候,自己还是放不下他的吧?   果然,江怀月就感觉自己挣扎着起身,也不管墨宁熙就往外走。   墨宁熙还是自顾自喝着茶,只瞥了自己一眼,即便看见江怀月全身酸软站都站不稳,也视而不见。   江怀月到底是昏睡的久了,刚走到门口,便一阵目眩,顿时觉得地面向自己扑面而来,下意识的抬手去挡,却触到一片温软。   她诧异地抬头,却眼前花白看不清东西,又闭了闭眼甩了甩头。   还没再次睁开眼,就听见墨宁熙稍稍带着讥讽的声音,“怎么,这就舍不得了?要是舍不下,还和离做什么?”   江怀月再睁开眼睛,便看见自己靠在墨宁熙怀里,自己倒没觉得有什么,这具身子却是像躲什么洪水猛兽一般急速地将他推开,又一个踉跄没有站稳,抬手扶住门框。   墨宁熙这回没有再伸手扶她,只是嘴角暗含讥讽地看着她。   许是让他这种眼神激怒了,江怀月也冷笑一声,“即便是我舍不下又如何?又干你何事?我一个纨绔不化的娇奢女子,劳您堂堂清流才子来管教,还真是高攀不起!”   墨宁熙一愣,显然是没有想到她会如此。   江怀月又在心里叹了口气,这时候再看,墨宁熙对自己还是不差的,那时候会这样说话,大概是恨铁不成钢吧,不过他也是自作自受,自己向来是吃软不吃硬的主儿,偏偏他还往枪口上撞,也不怪自己将怒火发泄在他身上了。   想开口说说他,谁知还没抬头,那具身子便径直朝门外走去。   自己又是一声哀嚎,光是看着自己能憋死啊,偏偏梦里这具身子还老是做些自己不想做的事!   要是自己没猜错,照自己现在这时候满身的刺,即便是去看慕容埙,也不可能好好劝他吧?   早就想到慕容埙怕是不大好,可是看到眼前的人,江怀月还是不由得吃了一惊。   慕容埙即便是守了两天两夜,还是丝毫不见狼狈,身子依旧站的笔挺,只是衣服上沾了寒露,脸色苍白如雪,嘴唇也干裂开,任谁都看得出,他站在这里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可让江怀月心惊的不是他那随时都会倒下的脸色,而是他身上那无尽的萧索,仿佛叶落寒秋,孤雁悲鸣。江怀月也忍不住心疼,堂堂七皇子,哪里有过这个样子那一回见到他,不都是是风发意气,神采飞扬?   他看到江怀月出来,原本无波的眼神闪动一下,向前迈了一步,身子却是一晃,便停住脚步不敢再动。   那时候的江怀月看到慕容埙的样子许是也镇住了,愣了好一会儿,才冷笑着开口:“七皇子殿下来这里做什么小舍简陋,怕是还容不下七皇子这尊大佛!”   “月妹妹……”慕容埙开口,嗓音沙哑无比,目光哀伤。   江怀月又冷冷打断他,“七皇子还是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辞为好,怀月怕是还承受不起您这一声‘月妹妹’。”   慕容埙又张了张嘴,原本一肚子的话此时看着她清冷的神色也说不出来了,又想解释一下兵权的事,越过江怀月一看,却见墨宁熙从她的院落里踱出来,也不作声,只轻靠在墙上环着胸看他们,顿时话又咽了下去。   墨宁熙在,自己还怎么说兵权的事?   顿时心里又升起一股无名火,早就听说墨宁熙寸步不离的守着她,江怀月醒来见自己,却又允许在在一旁看着,原本自己还是欣赏他的,这时候看着他那张浅笑温润的脸却怎么看怎么不顺眼,脸色也冷了下来。   “墨公子怎么在这里?这是月妹妹的闺房,墨公子整日整日的逗留,怕是不大合适吧?”慕容埙越过江怀月,朝慕容埙冷笑道。   谁知墨宁熙竟淡淡的来了一句,“前日我便已经向江家提亲,江大人也是已经答应了,如今我和小月是未婚夫妻,我在她闺房中,即便不合规矩,倒是也没什么。”   江怀月宛如让雷劈了一下惊愕的回头,话说自己和离一回,原本又是那样的名声,再嫁出去也难了,自己倒是觉得没什么,就是怕娘亲担心,墨宁熙怎么趁这个空子跟自己提亲?    ☆、别扭   江怀月再睁开眼睛,又是一阵恍惚。   她看见的画面真实感实在太强,若仅仅是梦境,为何她连梦境中所有人的一颦一笑都看得那么清楚而自己的感觉,注入的情感,也是那么清晰。   脑仁还是一阵阵的抽痛,她却知这不是凤尾翎毒发,撑着身体坐起来,手指一动,才发觉一只微凉的手正搭在自己的手背上,她一愣,抬头却看见墨宁熙正闭了眼在床杆上倚着小憩。   他伤的那般重,还守着自己啊。   眼底不自觉的柔和,心底划过一丝暖意和心疼,见他神色安然,也不忍心喊醒他,便蹑手蹑脚的翻身下床,抬步就想离开,又回头看着那人,姿势虽看着没有别扭,可这样倚着,到底是不大舒服的,就又叹了口气,想转身回去扶他躺下。   谁知刚弯下腰,那人就勾起了唇角,眼睛还是没有睁开:“江小姐这回又想做什么呢?”   江怀月吓了一跳,顿时向后跳了一步,胸口起伏有些大,伸手指着他:“你……你没睡啊!”   墨宁熙这才睁开眼,目光有些淡漠,看起来像是没有完全清醒,想来是睡过去,却在江怀月有动作的时候又醒了,“江小姐在身边,我哪里敢睡熟?”   江怀月结结实实的又噎了一下,他这话什么意思怎么听着还像是对自己强吻了他那一下耿耿于怀?   她觉得有些事要跟他说清楚,他对自己老是这么不阴不阳的,自己就算心再大也觉得不自在了。   她皱眉酝酿了一下,就开口:“墨宁熙,我小时候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吗?”她看出墨宁熙对自己像是有个心结在,既然自己想不出,憋在心里还不如直接问出来。   墨宁熙愣了愣:“怎么这么问?”   江怀月咬了咬牙,又硬着头皮:“我总是觉得你对我……仿佛是有种隔阂一般……就像是我做了什么不好的事让你耿耿于怀……”想了想又觉得不妥,摇了摇头,“也不是,就是觉得自从跟你下江南,你的态度就一直奇怪得很……”   她咬着牙,似乎是找不出什么恰当措辞来形容,若真要说,就像是自己梦中在房外等他开门的那一晚,他对自己刻意疏离,却又别扭着没办法不搭理自己。   可她总不好这么说,毕竟那只是一个较为真实的梦境罢了,自己如今和他也没有什么莫名的情愫……   也不等她说完,墨宁熙又勾了一下唇,冷笑着讥讽:“江小姐希望我用什么态度对你呢?”   江怀月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又听墨宁熙继续说道:“我原本就是这么个脾性,江小姐若是不喜,大可不必理会于我,江小姐此番话,又是什么意思?”   江怀月听着墨宁熙一口一个“江小姐”的讽刺,顿时也怒了,自己不过是想和他好好谈一下,若是自己真的做错了什么,道歉便是,他这又是什么态度再说要真是小时候得罪了他,那也是自己年少无知,一个小丫头犯的错,他竟耿耿于怀这么久,也实在太没心胸!   也冷笑一声:“墨公子自然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哪里能干涉你的处世为人你若是真不想见我,我离开墨家庄也无不可!”说罢,转身就往外走。   “站住!”背后传来隐约带着压抑的声音,一句话说完,便又低声咳了一声。   墨宁熙苦笑一下,前世最后的几年,她一直小心翼翼地对待自己,自己倒差点忘了她原本是个怎样的人。若不是前世她心知自己命不久矣,又哪里肯让自己受一点委屈?   也正是如此,他临死之时,也分不清她对自己到底是愧意多一些,还是爱意多一些。   想着,胸口又是一阵阵的闷痛,翻涌上来一股甜腥的湿气,不自觉的又咳了两声,恍惚间看到那身影顿了一顿,接着又抬步往外走。   “站住……”   江怀月一股怒气憋在心头,便想不管不顾的直接走了,即便是听到他明显压抑的声音还是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你若是走了,你体内的毒……便解不了了……”墨宁熙又咳一声,抬手掩口,指缝间渗出一丝暗红。   江怀月果然停住脚步,深吸一口气回头:“墨宁熙,你不要欺人……”话音未落,便看见墨宁熙一手扶住床沿,一手掩住口深深地低头,手臂都有些发抖,顿时抽了一口冷气,咬了咬牙,倒了杯茶送过去。   墨宁熙清楚自己这么说过之后,她便不可能再离开墨家,却没想到她还会回来,指尖却猝不及防的传来一阵暖意,他睁开眼错愕地看着眼前的人,一瞬间所有的情感都来不及掩饰,霎时又恢复意识,连忙再闭上眼别过头去。   他又忘记了,这姑娘,即便面上再怎么冷漠,像是全世界的东西也入不了心,可心底却是多么柔软哪!   江怀月一愣神,自然没有错过他眼中那莫名的光芒,转眼便别过头去闭了眼,虽是不明白他眼中的意味,又看见他指缝间流出的暗红,心中却莫名一痛,叹了口气,“墨宁熙,你为什么不坦白一点?”    墨宁熙只是闭着眼重重喘息,并不言语。   江怀月拉开他堵着唇的手,掏出帕子将他手心的血迹擦干净,或许梦中的场景太过真实,江怀月看见他这个样子总是无法置之不理,又叹了口气:“我如今除了墨家,也无处可去,你且放心就是。”   原本也没有指望他能回答,谁知他却喘息着开口:“若是要走……走便是……谁……会不放心……”   握着他的手不自觉的收紧,江怀月觉得自己的太阳穴都气得突突的疼,又深深吸了两口气,警告自己不能和病人一般见识,尽量让自己声音平静:“要躺下休息吗”   说着也不管他再应答,便强横的将他按在床上,墨宁熙挣扎一下,却刚刚沾到床,一股困倦便不可抑制的传遍四肢百骸,挣扎着要自己不要睡过去,却一时连动一下手指的力气都不再有,只又抬了一下眼皮,便彻底陷入黑暗。   江怀月看着他沉睡过去,又叹了口气。   这么个脾性,还真是枉费了清流公子之名,原先自己还以为他是清流雅致的真君子,温文尔雅,不食人间烟火,谁知阴晴不定不说,还别扭的很!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考了英语,明天考思修,后天回家……大后天若是没什么事大概就可以正常更新了!!! ☆、第 32 章   轻手轻脚的出门,却看见奕无襄站在门外,看见自己出来,便立即迎了上来,面上露出焦虑:“他怎么样了?”   江怀月也知他问的是墨宁熙,摇了摇头,轻声说:“刚刚呕了一口血,现下我也不知是睡过去还是晕过去了。”   “那你还……”奕无襄流露出一丝薄怒,深深吸了两口气,“他守了你整整一日,粒米未进,你就把他自己扔在那里!”   江怀月一愣,他守了自己整整一日难道自己昏睡了一整日不成?   怪不得自己想来之后就四肢无力,原来是睡了整整一日了。   她笑了一笑:“他不让我在那里,说不定他那一口血还是看见我气的,我还在那里做什么?”   奕无襄顿时一噎,哼了一声,又道:“这几日我要离开墨家,他是死是活我也不管了!”说罢转身便离开了。   江怀月只当他是说笑话,再抬眼一看的时候,却见他真的离开了,顿时一愣,“喂,你还真走啊?”   奕无襄却只是反手将一个小瓶扔给了她,“这是碧琉璃炼的药,你吃了吧!”   “你去哪里?”   奕无襄顿了一顿,却没有直说:“若是墨宁熙死不了,就去问问他!”   江怀月翻了个白眼,祸害遗千年,他哪里有那么容易死?   …………   墨宁熙昏昏沉沉不知睡了多久,再醒来时夜色已经深了,睁开眼睛只看见满目漆黑,动一动手指却发现没有一点力气,心中苦笑,自己真是不该逞强的,如今也是自作自受。   又刚闭上眼,就听身边一道熟悉的声音,“你醒了,还有哪里不舒服”   墨宁熙“刷”的一下又睁开眼,借着烛光,看见她眸光里跳动的光芒,一时有些眼花。   “你……”刚开口,却发现喉咙嘶哑的不成样子,皱了皱眉,就觉得自己的身子被扶起来,一杯茶递到自己口边。   他又皱了皱眉,别开头去,身边的人又说:“你如今已经是这个样子了,还不任我摆弄,你若是不喝,我便给你灌进去!”说着真的将杯子凑近了一些。   墨宁熙让她气得险些一口气没喘上来,回头却见她眸光如炬的看着自己,一脸“你若是不喝就灌给你”的样子,他又深深喘息一下,妥协的凑过去喝了两口,不只是什么茶,清爽甘甜,顺着嗓子滑下去,便是一阵熨帖。   自己竟从来没有喝过,奕无襄给自己配这种药茶是不可能了,江怀月又是从什么地方弄来的?   江怀月许是看出了他的心思,道:“这茶是是我到药庄的时候碰到一个大婶儿,他的儿子有肺病,一直便用这个润喉的。她说是不错,我便回来给你试一试!”   墨宁熙又开口:“你怎么在这里?去药庄做什么?”声音虽然还是嘶哑低弱,却不知比刚才好了多少。   江怀月漫不经心的“哦”了一声,“奕无襄走了,说你要是没人管着说不定不久就病死了,我也知道在墨家你不会真的没人管,可你毕竟是为了给我找碧琉璃才受的伤,我不管你也不大好。再说我大哥还没有来,我也无处可去……”   话还没说完,便看见墨宁熙又昏昏沉沉的要睡过去,叹了口气又让他躺回床上,不免有些忧心。   墨宁熙自己或许不知,自己在他身边守了可是两天两夜了,两天来,他一直睡得很沉,安静苍白的像是不存在了一样。自己在他床边,看着看着就忍不住去探他的鼻息。   奕无襄到底是没有狠心撒手不管,留下了药方,告诉自己药里有安神的作用,这几天让他多睡一睡也是好的,可那两天他不只一直睡着,即便是自己灌他汤药他也醒不了,实在是让人忧心。   现在看他能醒过来,才稍稍放下心来。   这一回墨宁熙又一直睡到第二日清晨才醒过来,睁眼就又看到江怀月在自己身边,端着一碗药。   她朝自己笑了一下,“醒了啊,那这一次不用我给你灌药了!”   说着就将药碗递给自己。   墨宁熙看着那一碗黑乎乎颜色诡异的液体,顿时眉头锁得更紧了,江怀月差点忘记他怕苦了,嗤笑一声,过去将他扶着坐起来,“还不肯乖乖喝啊?难道还要我灌进去?”   墨宁熙未等她话落便立即将药碗夺过来,仰头喝尽,却喝得太急呛着了,又是按着胸口一阵咳嗽。   江怀月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生怕他再咳出一口血来,见他止了咳,才松了口气,“在你身边这么几天,都让你吓得短命了!”说罢又见他似是嘲讽一般看着自己要开口,就连忙说:“别再说什么要是不想留就别留的话,每天让你这么讽刺来讽刺去都成习惯了!”   墨宁熙见她如此也是无法了,仿佛自己一觉醒来之后,突然就拿她无法了,便任由她去了。   又过了几日,墨宁熙的身子总算是有了起色,不再每天在床上躺着,却也是无事可做。也不知奕无襄跟她说了什么,这几日江怀月又是像前世一般对自己小心翼翼的,整日整日也不让他出门,其他的人也不让进来,即便是郑树堂要想自己说说墨家的生意,也让她挡了回去。   原本墨宁熙还气得头疼,又见她实在没有妥协的意思,便也只能由了她,却不知这是奕无襄走前的吩咐。   奕无襄管不了墨宁熙,就想着天底下若还有能管得了他的,怕也是江怀月了!   这日淅淅沥沥的又下起了雨,原本江南雨景是再美不过,可如今江怀月见了,却忍不住有些发愁。   江南水灾刚刚得到控制,却又下了起来,也不知会不会在带来什么灾害。   墨宁熙倚在门上看着雨景,又看看只是一会儿工夫就叹了两口气的江怀月,不知为何心情竟不错,微微笑了一下,“在愁什么”   江怀月又叹了口气,翻了个白眼,“你是觉得自己好了才敢又在风口上吹风?”刚刚有些起色,便这么不自觉,江怀觉得奕无襄让自己照看他,还真是件苦差事!   墨宁熙刚要再说什么,却又是忍不住掩唇咳了两声。   江怀月眼皮跳了跳,二话不说便将窗子关了,再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将墨宁熙拉走,按在床上,脸色不郁,“再睡一觉!”   墨宁熙叹息一声,这小丫头这几天算是变本加厉了,自己即便是冷语相向也不管不顾,自己冷她比自己还冷,自己坚持她比自己还要强硬,真是弄得自己无法了。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没有存稿了……想七点半准时更新也有心无力了…… ☆、岁月静好      墨宁熙叹息一声,这小丫头这几天算是变本加厉了,自己即便是冷语相向也不管不顾,自己冷她比自己还冷,自己坚持她比自己还要强硬,真是弄得自己无法了。   江怀月看着外面淅淅沥沥的语雨,不禁又是一叹,“这雨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停。水灾刚刚得到缓解……”   墨宁熙看着她皱眉的样子,道:“如今怕是真的不大好,奕无襄离开,也多半是水灾引发了什么疫病了。”墨宁熙又怎么会不了解?奕无襄连跟自己说一声都来不及,怕还真是有些棘手了!   “疫病?!”江怀月这两天只顾着照看墨宁熙了,便忘了问一问奕无襄去做什么了,却决计没想到他离开是因为疫病!   墨宁熙见她又是一脸担忧,轻笑着拍拍她的手,“奕无襄在,就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别担心。”   奕无襄看着窗外雨景,笑了一下,又起了身。   江怀月皱眉,“你做什么?”知不知道自己身体刚有起色,怎么还不好好休息?   墨宁熙叹了口气,“我已经无碍了,我总不能整天都在床上吧!”   江怀月颇为不赞同的看着他,却也心中了然,整日整日闷在床上,也是腻的。   墨宁熙忽然来了兴致,好说歹说让江怀月给他备了一壶酒,在窗边摆好纸墨,江怀月皱着眉一脸不赞同,却看他殷殷切切的样子不大忍心,便依了他。   “你准备纸墨做什么?”江怀月不让其他人进来服侍便只得自己为他研墨,又心中疑惑,自己一直看着他,明明又没有什么事,要写什么?   墨宁熙看着窗外一片葱淞的绿意,和着窗外细碎的雨滴,拿起笔来,“今日风景正好,作一幅画也是不错。”   江怀月向外看去,果然郁郁葱葱,烟雨缭绕,风景如画。   她撇了撇嘴,“身子还没好,有什么力气作画?”她倒不是没听说过,清流公子擅长书画音律,可兴致来的也真不是时候,瞎折腾自己做什么?   墨宁熙却只是笑了一下,示意江怀月研墨。他不免叹了口气,江怀月不记得了,自己却还记得,上一世那年夏日自己作了一副荷花图,她一脸赞叹的告诉自己说,让自己将四时美景都画给她,不管春雨秋风也好,夏竹冬雪也罢。   可自己终究还是没有做到,这一回再替她画一副,她能不能感受到自己的心意?   江怀月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只是勾勒几笔,翠竹细雨便跃然纸上,韵味更是不俗,不禁啧啧叹道,“看来清流公子之名还真是名不虚传,这画工……”   抬眼看着他手持画笔,眉眼含笑脸色还透着淡淡的苍白,许是风大了些,水汽氤氲沾湿了他额前的发丝,垂目低眉,一时间竟在没有更让自己心中柔软的样子了。   墨宁熙挑了一下眉开口,“只是这墨色太差,倒是画不出这绝佳的精致了。”   江怀月回过神,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为了不让自己气死,自动忽略了这个人面兽心的家伙说的话。   这两天她也觉察出了,墨宁熙看着温和淡雅,实际上却毒嘴毒舌,心黑肝黑,最好的法子便是不和他计较,不然真的能气死!   墨宁熙又皱着眉看向窗外,“这精致还不是最好,若是能到太和亭那便就再好不过了。”说自己不想出去是不可能的,江怀月日日将自己困在房里,前几次自己执意要出去,她二话不说直接点了自己的穴道,一意孤行的厉害。胸中又是一阵烦闷,又掩唇咳了两声。   江怀月哼了两声,她岂会不知墨宁熙的心思?可如今自己放他出去是不可能的!   也许是之前梦中真实感实在太强,自己总是不自觉的就去忧心他的身体,看见他脸色苍白的样子就害怕,这也是为什么奕无襄吩咐自己守着他,自己就乖乖照做的原因。   就像是看着他死过一会回便感觉身边这人一有什么病痛,自己就会觉得他虚弱的厉害,便不自觉的小心起来。   今日若是天气好也就罢了,偏偏还是阴雨天气,自己就更不能放他出去了!   江怀月看着他的眼,巧笑道:“今日的药还没喝吧?”   墨宁熙听完脸色一变,忙又咳了一声,“今日已经好了许多了,再静养几天就好,不用喝药了。”   江怀月冷笑了一声也不管他,她真是看出来了,墨宁熙是真的怕苦,还怕苦怕的厉害,前几天竟让自己发现他偷偷的将药倒在窗边的盆栽里,直气的自己脑仁发疼!   这事情只有小孩子才能做出来!先不说他堂堂清流才子的名声在外,就单单是他已经及冠的年纪也决计不能再做出这事儿!   “那今天不喝了?”江怀月试探着问他,却是满眼狡黠。   谁知墨宁熙那么明察秋毫,此时却看也没看她,一心只在画纸上,听她这样说还像是真信了一般,目光闪了闪,隔了一会儿,才应了一声“嗯”。   江怀月原以为他不会回答,却忽然听到他这样一声,顿时忍不住喷笑出来,“哈哈哈,墨宁熙……你竟然还……竟然还真信了……哈哈哈哈……”   她笑着弯下腰,连手里的活计也顾不上了,墨汁溅了一滴在桌子上。   墨宁熙紧皱了眉,忽然将手中画笔一扔,“不画了!”说着就转身向床上走去。   江怀月自是知道自己又惹到这位少爷了,连忙拉住他道歉,“对不起对不起,你别恼啊,画的多好啊,不能半途而废是不是啊?”   墨宁熙哪里肯吃她这一套?自己妥协的,也不过就是不出门休息而已,这几天又哪里给过她好脸色?   这时候又对江怀月戏弄自己的是耿耿于怀,任她怎么插科打诨也不理。   江淮月这几天也不是第一次惹恼他了,倒是也并不怕,只担心他又一气,再起出病来,只得连连赔笑,“宁熙……我只是开个玩笑……你不愿意喝药我也着急嘛!宁熙……”   墨宁熙径自上了床,任她如何也不理,翻身朝向床内,低声道:“我累了,想睡了。”墨宁熙也察觉出奕无襄在自己的药里添了安神的成分,这几日他也确实是睡着的时候居多,如今倒是真没骗她,真的有些困倦。    ☆、江凌雨踪迹   “喂喂,你听说没有,梨落姑娘今晚要去荷花池泛舟,你说我们要不要去看看?”江怀月好歹喂完墨宁熙喝完药正要再去厨房看看炖的莲子鸡怎么样了,却听到旁边打扫的两个小厮说话,原本就是些闲言碎语,她也没放在心上,却忽然听见“梨落”二字,脚步一顿。   梨落梨落不是傅姨娘……又怎么会在这里听到这个名号?   她顿住脚步,躲在假山后听。   只听另一个小厮道:“看看看!整天就知道看梨落姑娘!看就能成了你的光看有什么用?”   另一个小厮嘻嘻笑了两声:“唉,看你这不解风情的。”江怀月听完这句几乎立马喷笑出来,看看那小厮满脸黑痣,还说着“风情”实在是有些滑稽。   他又道:“你这就不知道了吧那梨落姑娘啊,可真真是个十足十的大美人儿,前两天郑管家让我去置办粮产,我恰好就路过二月流霜,一抬眼啊,就看见梨落姑娘恰好站在窗边,露出来的那一截手臂啊……啧啧,叫什么来着,皓……霜……哎哎,我又忘记了,前几天还听郑管家念来着……”   江怀月又忍不住笑,感情这小厮连人家的正脸都没看到,就当人家是个大美人了啊他说的那句诗,该是“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吧还真难为他能听懂了!   另一个小厮果然讽刺他:“你这老色鬼,连人家面都没见到呢,就说人家是大美人了,丢不丢脸?”   江怀月越听疑惑越重,索性出来上前问道:“两位小哥,你们刚才说的那梨落姑娘,是什么人?”   江怀月来墨家几乎没什么人见到,这两个小厮也不认识她,那长了一脸痣的小厮又是个好色的,一见江怀月眼睛都放着精光,哪里还有不应答的道理,“小妹妹,你问梨落姑娘做什么?难道你也对梨落姑娘更感兴趣?”   江怀月有些厌恶,却又觉得正事要紧,努力忍住不快,“小哥说笑了。只是我听两位说梨落姑娘,可据我所知,利落姑娘在二十年前就已经不知去向,怎么……”   “嗨~”那小厮笑了一声,“原来是这个啊,这我倒是不清楚了,只是听说这一个梨落姑娘是从京城来的,进了二月流霜,非得让自己的艺名叫梨落,偏偏她的容貌还跟以往的利落还有些相像,老妈妈看她才貌,又见她固执,也是没法子了,这才应了她。可是她倒也是奇怪,做什么要当以前梨落的替身呢要我说啊就凭她自己,也未必不能……唉唉……你别走啊……”   江怀月心中强烈感觉这个梨落姑娘就是江凌雨,只是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好端端的去二月流霜这个歌舞坊做什么她离开京城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事?   她从那小厮嘴里得到消息,说是她今日要去荷花池泛舟,自己说什么都要去问个清楚!她是自己和大哥带出来的,大哥还在一路上找她,她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难不成是有什么难处?让人给劫持了?要不然一个好好的姑娘有谁能愿意去这么个地方?   她决心不管是什么缘故,自己今天非要将她带回来不可!   …………   梨花香,愁断肠。   千杯酒,解思量。   世间事,皆无常。   为情伤,笑沧桑。   万行泪,化寒窗。   有聚有散,有得有失。   一首梨花辞,几多伤离别。   荷花池一阵清风吹过,清波荡漾,那轻纱蒙面的绝色佳人手抚琵琶,眉宇间锁着像春水一般的哀愁,一曲终了,岸边便是一阵沸沸扬扬。   “好!好!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啊!”不知有多少人这么赞叹。   还有一位老人叹息一声:“唉~想不到,今生竟然还有机会能在听到这首《梨花辞》啊!”   旁边的一位年轻人问:“老人家,你之前听过梨花辞是二十年前那位梨落姑娘唱的?”   那老人点点头:“是啊是啊,想当初,梨落姑娘可真是……唉,那时候在二月流霜追寻梨落姑娘的人啊,那可真真称得上是门庭若市呢!”   “您当时也是其中之一吧?”   那老人点了点头:“是啊是啊……当时啊,还真是……”说着便一脸追忆,不再言语。   那年轻人笑一下看看四周,“老人家,如今也不差啊!”   那老人笑眯眯的点了点头,“是啊是啊,如今这景象啊,能称得上……称得上是过江之卿!”   那年轻人又问:“您说如今这梨落姑娘唱的曲儿,和之前那一位比起来怎么样啊?”   那老人还是笑得一脸褶子,摇了摇头,“还是不及,还是不及啊!”   那年轻人嗤了一声,再回头看,那梨落姑娘已经不见了身影,只剩一个个绣船荡在湖边上。   …………   “姑娘,有位公子在外面求见。”一位丫鬟看着面前的轻纱罗帐,说起话来战战兢兢,生怕一个说错,就又惹恼了这个小姐脾气的人。   梨落对此也是见怪不怪了,每天每天都会有那么些个无聊的人来求见,她讽刺的一笑:“哦,这回又是个什么人?”   那丫鬟想起那船上站着的公子,脸色稍稍发红:“姑娘,这一回,是个俊俏的公子呢,跟以前的很不一样,您……您要不要看一看?”   梨落倒了一杯酒浅酌了一下,又一笑,到是好奇起来,俊俏自己这小丫头各色各样的人见得也多了,让她夸一句俊俏,还真是不大容易呢!   “请他进来吧!”   看着走进来身着月白色长跑的身影,梨落嗤笑一声,目光意味不明,“公子来见梨落,可是有什么事吗?”   江怀月皱眉看着轻纱罗帐后的人,即便看不见她的脸,可光看身形,听她的声音,也能辨别出这人就是江凌雨,笑了一声,“在下是京城月怀,姑娘或许听说过,烟柳楼花影姑娘的入幕之宾!今日前来江南办差,听说二十年前第一美人梨落姑娘重现于世,便前来看看。”   江凌雨果然有了反应,不再是带着嘲讽的语气,“月怀是你!”她胸口剧烈地起伏了两下,冷笑,“月公子来找梨落,就不怕京中的红颜知己不高兴吗?”   江凌雨实在想不到,做那首菊花诗的人竟也是江怀月,江怀月不仅将那首诗传到自己娘亲耳朵里,竟然还是做那首诗的人!    ☆、另有隐情   江怀月将桌上的酒倒在自己杯子里,抿了一口,“在下红颜知己又岂止一个,京中花影姑娘也不过只是区区一人而已。若是姑娘不嫌弃,也做在下的红颜知己如何?”    江凌雨既然不点破自己的身份,那自己就先与她周旋一番便是。江怀月又拿起酒杯,“看来花影姑娘也是爱酒之人,这梨花酒,酿的可真是不错,不过,梨落姑娘自以为,自己有资格喝这酒吗?”   江凌雨冷笑一声,“月怀公子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月怀公子以为,梨落是没有资格喝这梨花酒,如今的梨落,比不上二十年前的梨落吗?”   江怀月皱眉,她怎么说这种话比不上二十年前的梨落二十年前的梨落本就是她的母亲,又有什么可比的?   她浅笑一下,“不敢,二十年前,在下并没有机会见到梨落姑娘的芳容,听得梨落姑娘的仙音,如今见梨落姑娘重现于世,自是欣喜不已,岂敢妄加论断?”   江凌雨哼了一声,“月怀公子说笑了,梨落比不上二十年前的梨落姑娘也是正常,毕竟人家才是原装,而我只不过是个冒牌货而已!”   江怀月心中疑惑有增无减,若江凌雨真是让人胁迫才跻身二月流霜,又怎么会对自己这么冷淡疏离若她真是有什么难处,以她的性格,又怎么会不向自己寻求帮助   她应该明白自己此番前来,是想要救她的吧难道是另有隐情?   江怀月按耐不住心头疑惑,问道:“在下有一事不明,姑娘是如何来到了二月流霜又是为何借用二十年前梨落姑娘之名?”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我这么做,也不过是因为对我有利罢了!听闻月怀公子是生意人,难道会不明白这个道理”江凌雨浅笑,“我本不过凡尘女子,终究逃不过这世间的虚荣大网,至于为什么会到二月流霜……实在是我个人喜好,不值得为公子说道。”   “喜好?”江怀月冷哼一声,“在下怎么从不知晓,好好的姑娘,竟然会有做伶人的喜好?”   “那公子就以为是我贪慕虚荣吧,我偏偏就喜欢这万人追捧的模样,难道不行吗?”江凌雨还是笑,不为江怀月的话恼火。   “那你为何用梨落姑娘之名?”江怀月又问道,颇有咄咄逼人之感,“用梨落姑娘之名,即便是你做的再好,也总是有人那你和以往的梨落做比较!不管你是不是能超过以往的梨落,见过二十年前的梨落的,偏偏二十年前的景象在他们心中已自成一番韵味,就算你的琴曲歌曲真的能超过她,在他们心中也是及不上的!没有见过梨落姑娘的人,听老一辈人说道,梨落之名已经变成他们心中绝色佳人,说是梦中人也不为过,当真人真正出现在他们面前,又怎么能及得上他们心中所想象一般完美?若是你是真的贪慕虚荣,想受尽追捧,又为何会用梨落之名?”   江凌雨喝了一杯酒,不急不缓道:“梨落乃区区一介女子,又怎会如公子一般想事情能想得如此周全?照公子所说,梨落确实是损失良多,不过梨落当时只是想着,若是能借了二十年前梨落之名,成名会快得多,而我即便是初入歌舞坊,也会得到一个高位!如今我便是如此,我自知以我之才,许是还及不上我歌舞坊的诸位姐姐,可偏偏我借了梨落之名,即便是我有诸多不及之处,如今在江南成名的也是我,而不是她们!可若是我如她们一般,取一个稀松平常的艺名,如今我又凭什么能得到如此高位?我不过是借势造势罢了,至于二十年前的梨落,我又怎么敢超过她?”   “可……”   江怀月又要开口,江凌雨便打断她,“公子若没有别的事,就请回吧!我歌舞坊,尤其是我梨落的地界,就是寻欢作乐之处,公子若是无意,还望不要打搅梨落的生意!”   江怀月冷下脸站起来,“江凌雨,你怎么变得这么不自重你娘……”   “公子怕是认错人了!”江凌雨又打断她,招呼旁边的丫鬟,“月儿,请月怀公子饮了这杯酒,就请回吧!”   那称为“月儿”的小丫鬟福了福身,“是。”便从她手中将酒杯接了过来,小碎步走到江怀月身前,“公子请。”   江怀月并不去接,只是冷冷的看着罗帐内的人影。   江凌雨又笑了一声,“月怀公子不接难道是嫌弃我这小丫头伺候得太不周到吗”她顿了顿,冷了声音,“月儿!”   那小丫头手一抖,便要走回去,江怀月一把抓住她的手,拿过酒杯,“既然梨落姑娘如此盛情,在下又怎么好推却?”   江怀月又怎么能看不出她这是在逼自己喝下这一杯酒,只是自己看眼前这丫头吓的脸色煞白有些于心不忍罢了!   江怀月将杯中梨花就一饮而尽,将杯子倒过来示意,“梨落姑娘,在下打搅了,告辞!”说罢,便大步走了出去。   那小丫头看着那身影走远,才低着头战战兢兢的走回去,“姑娘!您这是……”   江凌雨微笑一下,“没什么,不过是个死缠烂打的讨厌的人罢了,以后记住若有墨姓月姓江姓的人求见,一概给我回绝掉!”   “是。”   江凌雨又叹了口气,“帮我将琴拿来吧!”   素指轻轻抚上琴弦。   梨花香,愁断肠。   千杯酒,解思量。   世间事,皆无常。   为情伤,笑沧桑。   万行泪,化寒窗。   有聚有散,有得有失。   一首梨花辞,几多伤离别。   一曲终了,江怀月在窗外只听“啪”地一声,似是琴弦断了。   原以为见到江凌雨一面,便能解开很多疑惑,谁知见到之后却疑惑更深。   之前的江凌雨,只不过是和自己争抢父亲的宠爱,有些小心眼儿爱斤斤计较而已,自己也没觉得她犯了多大的错误,而在傅姨娘死后,江凌雨一夜之间变成长了不少,那几天与她相处,是真真正正的安静柔弱的让人心怜。   而如今再看,却周身上上下下都透着一股古怪,自己也实在判断不出她说的那些话的真假。   墨宁熙见江怀月久久不归,不免有些担心,便在门边等着,她一出现,就看见她这愁眉苦脸的样子。   江怀月远远的就看见墨宁熙站在门口,连忙上前两步就将他往屋里拉,“你在这吹风做什么还嫌自己病的不重?”   墨宁熙任由她拉着,坐下之后,才问道:“刚刚是怎么了愁眉苦脸的,莫不是又将荷叶鸡炖坏了不成?”   江怀月一想到自己心中疑惑,就不由自主的又皱起眉,张了张嘴,终于还是说道:“我见到江凌雨了!” 作者有话要说:  唉……还是要忙几天的~~实在……我会加油,争取一天更四千!! ☆、再见慕容埙   墨宁熙静默了一下,又笑着问:“那为什么不把她带回来?”   江怀月叹了口气:“她现在在二月流霜……她化名为梨落……我去看她,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什么都不跟我说……我原以为她是被人胁迫才会如此,可谁曾想她竟然说一切只是为了名利……是我和哥哥带她出来的,若是我不能将她完好的带回去,回到江家,要怎么跟家里人交代啊?”   墨宁熙皱了眉,又宽慰她一下,“先别想这么多,怀远过不了多久大概就会到的,那时候你们再商量。”   江怀月点了点头,门外小厮就传话说有一位自称姓慕容的公子求见。   慕容慕容是皇姓,江南中也没有多少姓慕容的人,墨宁熙就猜测着会是哪位皇子了。   如此,即便是江怀月再不想让他出去,也没有法子了。   墨宁熙是丞相之子,对皇室的礼节是不能废的。   却没有想到正是慕容埙来了。   他见到墨宁熙,就上前两步问:“墨公子病了?”   墨宁熙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奔波劳碌,七皇子请坐。”   三人入了座,慕容埙看向四周,目光落到江怀月身上,有些诧异地问:“江小姐怎么在这里?”   江怀月如今再见慕容埙,也只是感叹前世的有缘无分,就应道:“随我兄长前来。”   江怀远行走江湖原本就不是秘密,这几年一直在江南一带游荡也是众所周知,江怀月如此也算是理所应当,慕容埙听了,就问:“江公子这几年还是一直沾染江湖之事吗?”   江怀月岂能不知他的意思将军府如今手握重兵,在皇室看来,江怀远必定子承父位,而自己的父亲也确实有此打算。   “是啊,一入江湖,哪里还能那么容易抽身?”江怀月说完,墨宁熙就朝她这里含笑看了一眼。   江怀月瞪回去,看什么自己说的原本就是事实,他此番不是还去水家吗谁知道又有什么事找上他?   慕容埙叹息一声:“江公子还是及时抽身为好,将军到底是朝堂之人,沾惹过多的草野之事,怕也是不大好。”   江怀月点了点头:“怀月记下了。”   墨宁熙问:“不知七皇子来江南是所为何事?”   慕容埙叹息一声,“江南水灾是在严重,父皇派我来赈灾了!”   “赈灾?”江怀月诧异,“江南水灾已经严重到这个地步了吗”若是普通的灾害,朝堂指派一个地位不轻不重的臣子来赈灾就是了,哪里用得着派皇子来做更何况这个皇子还是最受皇帝器重的?   慕容埙摇了摇头,“不,是我自己想父皇请命,来江南赈灾的。”   他请命做什么?若是论民心,在诸位皇子中,也是慕容埙声望最高了,他也不必这样做。干这么个吃力不讨好的事做什么?   不知是江怀月,这一回连墨宁熙都猜不到他的心思了。   既然皇子来了,墨家当然就要好好招待,墨丞相不再本家,墨家在江南的几位德高望重的人这一晚上都到了,墨宁熙的爷爷也在。   晚膳时分,江怀月才算见到了墨家最高辈份的人,却跟她想象中仙风道骨的模样有些出入。   慕容埙的爷爷是个极为和善的人,比起墨宁熙和墨丞相要爱笑的多,许是老了之后发福了,一笑起来活像个弥勒佛一样!   江怀月看到墨爷爷,在墨宁熙耳边低语:“你和你爷爷真是一点都不像!你爹爹和你爷爷也是不像!为什么你爷爷的样子就看着就让人想亲近,你和你爹爹看着就像是在云端高阳一般摸不着啊”   墨宁熙看看她抓着自己的手臂,“摸不着吗?”   墨爷爷看见慕容埙接连忙带着墨家众人向他行礼,慕容埙忙去扶他,“墨老先生真是老当益壮啊!”   墨家每一代人都会入仕,可在墨宁熙祖辈却并不是他的爷爷入的朝堂,可墨家毕竟是大家,在江南声望又高,慕容埙也要尊称他一声墨老先生。   大家都入了座,墨老先生才把目光放到墨宁熙身上。   他原本一直笑着,却在看到墨宁熙的时候就冷下脸色,也不顾慕容埙还在场,“进了京做了官就傲气了这几日都不知道来给我请安了吗?”   江怀月这才想到墨宁熙让自己一直关在屋子里,确实是连着好几日都不曾请安了,可自从奕无襄走后,墨府进进出出的也有好几个大夫,难道墨老先生不知道墨宁熙病了吗   墨宁熙却仿佛是对他的态度习以为常,听见他的话,就立即敛下神色站起来退后然后跪下,“是孙儿礼数不周。”只一句话,却也没有多少解释。   墨老先生还是气哼哼的,半点让他起身的意思都没有。   江怀月不禁疑惑,墨宁熙的爹爹是墨老先生的独子,墨宁熙也是他唯一的孙儿,应该是很疼爱才对,怎么……   又过了许久,墨老先生才笑了一声,还似乎颇为委屈:“罢了罢了,起来吧起来吧!我不过就是想提醒你一下,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就多过来陪陪我这个可怜的老人家啊!”   墨宁熙淡淡应了声“是”,便起了身,却还是因为重伤未愈一是站不稳,身子晃了一下。   旁边慕容埙和江怀月连忙伸手扶住他,江怀月看着他又苍白起来的脸色,“你没事吧?”   墨宁熙只是一时起的急了,缓过来就先朝慕容埙道了谢,再看向江怀月:“我没事。”   江怀月却看见墨老先生刚刚也朝这里看了一眼,却终究还是没说什么,不免有些疑惑,难道墨宁熙和他爷爷的关系并不好吗?   只是这一个小小的插曲,这次晚膳总体来说还真是不错,江怀月也看出墨宁熙的口味还真是随了墨家人,偏爱淡而微甜的味道,大概是因为慕容埙在场,才上了几个别的菜样,却几乎每个墨家男人都跟墨宁熙一样一口都不动。   江怀月又想起墨宁熙喝起药来苦大仇深的样子,又看看墨老先生,再想想若是他喝药时的场景……   整场晚宴从头到尾,江怀月勾起的嘴角都没放下来。   晚宴过后,江怀月照例送了墨宁熙回房,墨宁熙原本也是极其不愿,江怀月却坚持说这是奕无襄的吩咐,他用碧琉璃救了自己的命,自己不能不听他的话!   墨宁熙拗不过她,虽知这只是她的借口,也只好照做了。   回去的路上,江怀月便在忍不住将心中疑问说了出来:“我怎么看你和墨爷爷的关系也不怎么好啊你病了这么久也不见他关心,今天还当着慕容埙的面数落你。”   虫鸣阵阵,一如既往的寂静。江怀月没有看身边人的脸,许久没听见他应答,自己刚刚声音太小,他是没听清吗   自己刚要以为他不会回答了,却听他淡淡来了一句:“是因为我的母亲。”   江怀月脚步一顿,愣在原地,他的母亲?   是了,墨家世世代代是皇帝的人,就算说是慕容家的家臣也不为过了,世世代代忠肝义胆,而墨宁熙的母亲却是前朝之人。   即便前朝灭亡已久,到萧念卿这一代,萧氏血统已经寡淡了,可前朝之人终究是前朝之人,更何况若是算起来,萧念卿都能算是个前朝公主的身份,墨老爷子有怎么会喜欢?   江怀月看着前面的月下的清冷背影,心里一揪,快步上前,“那你……”   墨宁熙却已经看穿了她的心思,也停下来,“爷爷不喜欢母亲,有一部分是因为她前朝遗孤的身份,可更多的却不是因为这一点。”   “那是因为什么?”江怀月刚问出声,就后悔了。自己问他这个做什么别说这算是墨家辛秘,他不一定能告诉自己,即便是他愿意告诉自己,也只是平白在勾起他的伤心事罢了。   墨宁熙果真脸色变了变,又抬步向前走,“没什么,只是……只是母亲年轻的时候做了一些事,让爷爷不喜……”说着就揉了揉眉心,“我累了,你也送到这里就好,早些回去休息吧。”   江怀月讷讷的点了点头,心中后悔不已,木然的往前走,走一步看一下自己脚下自己的影子,想着明日一早要不要再去给他道个歉。   吱吱的虫声毫不停歇,聒噪的厉害,那风吹起的发丝也是惹人厌烦的粘到自己的嘴边,江怀月顿时烦躁不已,眉头皱的更紧,脚步也快了许多。   忽然自己的腰肢一下子被人环住,接着嘴就被人捂住了,江怀月一惊,抬腿就踢过去。   那人的武功明显在自己之上,一下子就牵制住了自己的双脚,紧接着一只手抓住自己的双手手腕,江怀月顿时就完全没有了反抗的能力。   这是什么人?墨府中难道是进了强盗?这人做什么?劫财?还是劫色?   江怀月稳住心神,想说话,那人却紧捂着自己的口,动也不动。   她眉头皱的又紧了几分,要真的劫财劫色,光这样钳制着自己有什么用,难道他抓着自己的手脚,捂住自己的口鼻就完事了吗?   他捂住自己口鼻的手并不紧,江怀月就稍稍发出呜咽般的声音,那人像是伪装了声音问:“你要说话?”   江怀月点点头。   他松开捂住自己口鼻的手,江怀月趁机看了一眼他的衣袖,一身黑装,布料确实不凡,不似寻常的强盗。又一想,墨府虽不及将军府和丞相府一般,却也是守卫森严,一般人又怎么能进得来?   江怀月知道自己不是对手,努力让自己的态度软下来:“这位英雄是想要做什么?在下一届女子,身上实在没有什么能……”   那人却又压低了声音打断她的话,道:“你不需要有什么,你只需回答我几个问题便好!”   他的手扣着江怀月手腕上的脉门,江怀月赶紧点点头。   那人似乎是松了一口气,接着便问:“你和墨宁熙是什么关系?”   自己和墨宁熙是什么关系?难道这人是墨宁熙的仇人不成?   她便摇了摇头,“我和墨宁熙没什么关系,只是受人之托照看他,这几日看来,他还像是挺厌恶我的!”自己这么说应该是没错吧若他真是想拿自己要挟墨宁熙,就是找错人了!   那人沉默了一会儿,才又开口,“姑娘不必如此防备,我并不是墨宁熙的仇家。”   “呃……”不是仇家?听他的语气倒不想是说假话,可是于是呢?自己刚刚的问题需要重新回答一遍吗?   两人又静默了一会儿,那人忽然又开口问:“那你呢?”   “什么我”江怀月实在在他身上感受不到危险,想他或许真是找自己问几个问题罢了,便也放松下来。   “你说墨宁熙厌恶你,那你呢?你厌恶他吗?还是你喜欢他?”   江怀月听完他的问题嘴角就抽了抽,他问这个做什么?   自己厌恶墨宁熙吗江怀月心里摇摇头,墨宁熙对自己也是不错,再说他这样的人,很难有人会讨厌的吧?   喜欢他吗?   江怀月心中立刻浮现出梦中的场景,那一次自己吻他时脑中全然忘乎所以,还有看着他安然入睡时心中的安宁,看着他受伤虚弱时不自觉的心疼……   最终她摇了摇头,“算不上喜欢吧,可是也不讨厌。”本就是如此,那些爱的情愫,原本就是自己梦中所得,和现实中又怎么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三千了……亲爱的收藏一下吧~~ ☆、慕容埙心意   那人似乎又松了口气,江怀月剪了个他走神的空档,忽然反手一扣,那人连忙松手,江怀月又趁机一拳打上了他的腹部。   “江南墨府,也是你这等小贼……”江怀月满心怒火,正要破口大骂,却一个转身看清楚了那人的脸,顿时一肚子的话都咽了回去。   她神色变了变:“你……慕容埙!怎么是你?!”   慕容埙弯着腰扶着身后的树干,一手按着腹部,深吸了口气,抬起头冲江怀月笑了笑,“江将军真是教女有方啊,江小姐真是好身手!”   “你……”闯入墨府的小贼怎么会是慕容埙?   慕容埙叹了口气,“只是和江小姐开个玩笑而已,谁知江小姐……唉,江小姐真是好身手,即便是日后有机会能随江将军上战场,怕是也吃不了什么亏了。”   江怀月有些怀疑地看着他,自己武功也算是好,不过真能将他打伤了?   月色浅薄,自己也看不清他的脸,便皱着眉过去扶他,人家到底是皇子,万金之躯,自己疏忽不得。   “对不起……”江怀月道了歉,却还是忍不住小声嘟囔抱怨,“谁让你没事扮什么小贼,堂堂皇子也不怕丢了身份,害我白紧张一场,就是伤了你也不是我的错……”   慕容埙自然不会听不见她的笑声抱怨,忍不住轻笑起来,自己当人不会真的被她打伤,只是想试一试她对自己的态度罢了,只是……   他叹了口气,只当她是没心没肺罢了,还是开口:“月妹妹,你……”   他话一出口,江怀月身子就猛的一颤,立即一步向后跳开,警惕地看着他:“你叫我什么?”   这一句月妹妹,除了自己重生之前那新婚之夜他这样喊过自己,自己还从来没听过这三个字从他嘴里喊出来过,他这时候为什么有这样称呼自己?   “你为什么这样称呼我?”   慕容埙又笑了一下,也不再装着被她所伤站直了身体,“当初你称我为‘埙哥哥’,可还记得?”   江怀月又是一愣,自己称他为埙哥哥?难道是刚刚重生之后?什么时候的事她着实记不得了。   慕容埙见她没什么反应,又自顾自说道:“你即可称呼我为埙哥哥,那我便可以称你为月妹妹。月妹妹……我……当初你称我为‘埙哥哥’,我便知道你对我有情……此次我想父皇请旨下江南,一是想着赈灾,二便是想着来寻你。月妹妹,你离开了京城,我才察觉出我对你有意,既然如此,何不……”   江怀月先是怔愣的听着他的话,不知为何,想起梦中他守在自己院外的憔悴的脸色,心中一叹,回过神来打断他的话:“既然我对你有情,你对我有意,何不结为连理,相守永年?”   慕容埙唇边笑意更大,眉眼飞扬点了点头,“正是此意。”他双手箍住她的肩,“月妹妹,你若是能嫁与我,我此生定不负你。”说着,像是笃定了她不会拒绝自己一样,将她拥进了怀里。   慕容埙的怀抱与墨宁熙的温和包容不同,总是带了些强硬侵略,时时刻刻让你感觉到他对你的占有与保护。   江怀月这时候才明白他为什么会问自己那些问题,他看到自己和墨宁熙成双入队,把自己又移情墨宁熙了。   他总是如此,上一世的时候慕容埙便用强硬的手段让自己嫁给了他。   是,上一回,自己追寻他良久,可当时成婚却仍旧在自己意料之外,更可以说是措手不及。   那一日还是菊宴上,他忽然上前拉住自己的手,走到皇帝跟前跪了下来,自己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到他坚定的声音所表述的内容:请旨赐婚!   自己那时候要怎么推据别说是自己爱慕他已久,就算自己真心不想嫁给他,那时候也是骑虎难下了!更何况自己对他的爱恋在座的诸位又有几个人不知若真的拒绝了他,也是白白让人看笑话。   那时自己问他,他说的话也是如此:“你爱慕了我这么久,我岂会不知如今你对我有情,我对你有意,结为连理,享受百年岂不是美事?”   当时自己听到这句话,心还像是让蜜糖包裹了一般。   现在想来,他迎娶自己实在是太过急切,自己当时已经交了心他又何必这么急切,不与自己商量一下就请旨现在想来,怕是也是因为父亲的兵权,不想给自己犹疑的余地吧!   他总是如此,强硬自信,总是胸有成竹,也不愿给自己留后路。   就如这一次一般,他为了自己下了江南,抛下了朝堂的大小事宜。若自己真的如他所料,是个对他有心意的普通女子,又怎么忍心拒绝他   可偏偏,江怀月,已经不是当初单单纯纯痴恋慕容埙的小女子了。   她闭上眼睛深吸一口,狠下心推开他,“七皇子大约是误会了,怀月对你无意。”   慕容埙显然是没有料到她会拒绝自己,一时间有些怔愣:“怎么会……你……”   江怀月直视着他的眼睛,让他看见自己的坚定:“怀月对七皇子向来只有君臣之义,从不敢有非分之想,若是以往怀月做了什么让七皇子误会的事,还望七皇子见谅。”说着抱了抱拳,跟自己的父亲一样对他行了一礼。   慕容埙脸色几经变幻,“君臣……”   “是!”江怀月掷地有声。   她不这样做还好,一表现出这个姿态,慕容埙就气得胸膛起伏了几下,“站好跟我说话!”   “是!”依旧铿锵有力,立即站好,像极了一个军士对将军的态度。   慕容埙又气的脸色一白,深深吸了口气,平定下心情,才道:“你当初喊我埙哥哥的时候,心中对我的情义,我能感受得到。”   江怀月低下了头,慕容埙何等聪明之人,再说生活在皇家,又有几个看不穿别人的心思他当初若不是对自己的心意又十分的把握,又怎么会有这江南一行?   慕容埙又接着说道:“为何你来了一趟江南,便……便改了心意,是因为墨宁熙吗?”   江怀月摇了摇头,“不,只是你我二人有缘无分罢了。”说着又抬起头来问道:“七皇子可还记得当初在烟柳楼,我扮成月怀公子之时?”   慕容埙点了点头,似乎是想起当日情景,嘴角不由地流露出一丝笑意,“自然,在吊唁傅姨娘的时候我便认出月怀就是你,也是从那时候,我渐渐察觉到自己对你的心意。”   江怀月叹了口气,“只能感叹是造化弄人了。怀月偏偏是从那时候起,才断了对七皇子的心思。”   “怎么讲?”慕容埙皱眉,“我记得当初并没有做什么失礼的事。”   江怀月又是一叹:“当初七皇子虽没有明说,可意图已经再明显不过,怀月虽是愚钝,也看出七皇子怕是听了什么人说月怀公子有谋事之才,想要结交月怀再将月怀收为自己的谋士。以往我看不破,可那一回我才想明白,即便是恩宠有加,众望所归的七皇子,也终究逃不过皇室的命运。皇室的争斗,波云诡谲,从来不会拿到明面上来,却总是无处不在。”   慕容埙眉头皱的更紧:“你是觉得我不该结交谋士,还是不屑于我行阴诡之事?”   江怀月摇了摇头:“自然不是,男儿理应心怀天下,文臣武将,自然是缺一不可。怀月也知道生于皇室有多少的无奈与身不由己,若是一般女子,怕是也要替七皇子心疼,可偏偏……”江怀月叹了口气,“七皇子就当时怀月自私狠心吧,我意识到这一点,便斩断了对七皇子的情丝,我所愿的只不过是一人相守白头,而七皇子注定给不了我。”   江怀月说到“只求一人相守白头”的时候,微微有些失神,脑海中又不由得浮现出自己手执桃木梳子,一下一下梳理着那绸缎一般的墨发,口中念着:“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堂……”   慕容埙叹了口气,“江小姐真是伶牙俐齿啊。”   江怀月回过神,笑了一下:“七皇子谬赞了。”   慕容埙挥了挥手,“算了吧,做什么装出这样知书守礼的样子?原本又不是没有称呼过我的名字,还装模作样的做什么?”   江怀月狡黠的笑了一笑:“那我喊什么?若是喊慕容埙,陛下若是听到了怕是不答应。若是喊埙哥哥,未来七皇子妃听到了,岂不是要醋了?”   慕容埙也笑了起来,心中却叹了口气。   江怀月还真是聪慧至极,三言两语便将自己以往对自己的情义撇的一干二净,而那一句“文臣武将,缺一不可”,更是说出他对自己此番表白的怀疑。   若自己真的再说下去,怕是就真的有利用江家兵权之嫌了!   可她却不知道,他越是如此,自己就越是放不下她。   …………   墨宁熙回了房,便从床边取出一黑色小匣,拿到窗边打开窗子,一道月光就泻了进来。   他打开匣子,一道微风吹来,那盒子里便冒出一股白色轻烟。   墨宁熙什么也不做,只是静静的等着。   不一会儿,远处便传来一阵轻啼,然后便飞来一个白色的小毛团,落到了匣子旁边。   隔得近了,才看出是个肥胖玲珑的鸟儿,它圆溜溜的眼看见墨宁熙,便扑哧着翅膀到墨宁熙身边,拿嘴去啄他放在窗台上的手,还时不时啼叫着。   墨宁熙轻笑了一下,用手指去戳它圆滚滚的肚子,“小点声,难道你要让被人发现你来了不成”   那小鸟儿打了个滚儿,停止了鸣叫,却拿水汪汪圆溜溜的小眼睛看着他。   “可又是馋了?”墨宁熙好笑地看着它,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包裹。   那鸟儿一看见那包裹,眼睛顿时一亮,也不等墨宁熙将那包裹放下,便飞扑起来一头插了进去。   墨宁熙笑看着等那小鸟儿吃饱喝足,才到,“音儿,你既吃了我的东西,便要替我办好一件事。”   那鸟儿似是听懂了他的话,立即又在他手心了打了个滚儿,趴着一动不动了,一脸的不情愿。   墨宁熙不理会它,在它红色小脚上绑了个布条,“你回去告诉萧雨童,让她帮我查查二十年前而如今的梨落姑娘,还有当时苏家灭门一事,事无巨细,越快越好。”   他吩咐完了,那小鸟儿还是赖在他手心里不动弹。   墨宁熙叹了口气,“你若是帮我把话传到了,下一次来的时候,我便给你眉嘉酿喝。”   那小鸟儿立即轱辘站起来,眨巴着眼叽叽喳喳的像是对墨宁熙说些什么,墨宁熙连连点头。   似乎是终于满意了,便扇着翅膀飞走了。   墨宁熙见它的身影飞远,才又叹了口气:“雨童啊雨童,你到底是怎么和音儿心意相通的啊明明它说的,我是半点不懂啊……”    ☆、疫病   第二日一大早,便有人想墨宁熙禀报有位姓江的公子求见,江怀月便知道是江怀远到了,又想到江凌雨在二月流霜,还不知她要做什么,一时间又是愁云惨淡。   江怀远一进门看见慕容埙先是吃了一惊,接着就上前拜见,“七皇子怎么到江南来了?”   想起昨晚一幕,江怀月连忙插嘴,“江南灾情严重,七皇子心怀百姓,向皇帝请旨前来赈灾呢!”说着又看了慕容埙一眼。   看见江怀月向自己使眼色,慕容埙当然也不为难她,就点了点头。   江怀远听到这里就叹了口气:“七皇子来得正好,如今江南,怕真是需要七皇子来安抚了。”   江怀月一愣,江南水灾如今已经过去了这么久,最严重的时候也都已经过去了,怎么又需要安抚了?   旁边郑树堂也跟着叹了口气,“如今水灾是平定下来了,可百里镇一带忽然便发生了疫病,如今已经波及上千人了。万幸还没再传播的广一点,奕神医这几天怕是忙得焦头烂额了。”   慕容埙沉吟着,脸色凝重,“什么样的疫病?”   郑树堂想了想,“开始的时候是现在脖子上长了一个肿块,三四天过去就是发热,呕吐,最后呕血而死。”   江怀月听着,这症状倒是明显,只要找出治疗的法子,倒也能治得及。   其他人显然也是想到了这点,可郑树堂又叹了口气,“可麻烦的是,到如今奕神医也没有找出根治的法子,如今百里镇上上下下已经死了百余人了。”   江怀月心中一片沉重,倒了旁边的一杯茶喝了下去,可还是想不通仅仅是一个小镇,又怎么劳动的了七皇子?哥哥是夸张了吧。   墨宁熙忽然开口:“我们去百里镇。”   “我们?”江怀月还真没动过这样的心思,她去做什么再说江凌雨一事自己还没有解决,这件事慕容埙一人前去都是大材小用了,一起去做什么?   墨宁熙点点头,“这件事不简单,我以前听说过这种病症,几百年前玉和国对付前朝余党的时候,引魂殿曾用过这种法子,他们当时称之为‘鼠疫’。”   “引魂殿”引魂殿是玉和国开国之初,辅佐皇室平复天下的一个组织,可安定之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现在很多人怀疑引魂殿是不是真的存在过,也有很多人认为是皇室暗中除掉了他们。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他们不知沾染了多少血腥,又知道皇室多少秘密,成为皇室的心头刺也不足为怪。   慕容埙也皱了眉,“你是认为,这鼠疫是引魂殿所为?”   墨宁熙一笑,“这件事没有人会比七皇子更了解了。陛下会允许你前来江南,也应该不仅仅是让你赈灾这么简单。”   是啊,即便是慕容埙请命,皇帝也不会让他做无意义的事,怕是皇帝早就料到江南会有事发生吧!   “你是说父皇早就知晓引魂殿在江南一带有余党未清?”慕容埙也想到了这一点。   江怀月到底是对朝堂的是知道的少,便问道:“这引魂殿是真的存在过初泽陛下是真的将他们缴杀了?”   初泽皇帝便是玉和开国皇帝,三十六岁便满头白发驾崩了,无人知道其死因,引魂殿善行巫术,更有人说引魂殿殿主已通神灵,初泽陛下是受到诅咒而死。   可这说法只是少数,流言一出,便立即被压制了下去,像是石沉大海,掀不起什么风浪。   慕容埙叹了口气,“引魂殿真的存在不假,只是我也不知道他们真正消失的原因。”   江怀月点了点头,先不说慕容埙知道不知道,即便是他真的知道,这也是皇家辛秘,若不是正好自己遇上了,借她十个胆子也不敢问出来!   江怀远面色凝重,“若真是引魂殿余孽,怕真是能引起一场不大不小的风浪。”   “没那么简单。”墨宁熙摇了摇头,“若此次鼠疫真是引魂殿所为,风浪便不会小。引魂殿几百年引而不发,这次比是有备而来。”   江怀月忽然道:“他们这次散播鼠疫,你们说他们对付前朝的时候也用过,他们不会是要报复,将以往对付前朝的方法都用到我们身上吧?”   话落,堂中便是一阵静谧。   “怎么了?”江怀月讪讪地看着众人,“我说错了什么吗?”   慕容埙摇了摇头,“你说的对,我们必须在他们下一步动作之前找出他们的藏身之处,如今正是太平年代,不能让他们搅坏了朝纲。”   江怀月点了点头。   待众人散去,江怀远独独留下江怀月,道:“凌雨她……我一路走来,打听了不少地方,却还是没有发现她的踪迹。”   江怀月嗫嚅片刻,“大哥,我……我找到她了。”   “找到了?她在哪里?”   “二月流霜。”   江怀远一怔,随即叹了口气,“进了江南便听二月流霜又来了一位梨落姑娘,我便应该想到是她了,只是……你去见过她了吗,她为什么会去那种地方?”   江怀月点了点头,便将那日的情景对他说了,又道:“凌雨以往便有些虚荣之心,可却还是自尊自爱,又怎么会做这种事呢?”   即便她在二月流霜只是个歌姬,也到底不容于世俗的眼光,她以往还瞧花影不起,如今却说是自愿进的二月流霜。   江怀远也是满心疑惑,又想着这毕竟是自己的家事,而如今重中之重,是引魂殿鼠疫一事,便只能暂且将江凌雨的事放在一边了,日后却知,若是从江凌雨之处下手,会省去不少麻烦。   …………   慕容埙既然决定到百里镇,自然会惊动当地官员,慕容埙住在了当地的行宫,而江怀月墨宁熙两人便去了百里镇周边一个未染瘟疫的小村子,暗中探访。   江怀远在江湖中人脉甚广,便到处奔波打探消息。   兵分三路,消息要广得多。   墨宁熙伤势未愈,江怀月自然不许他奔波,便在一个农家小院借宿。   村头就是一户人家,院里鸡鸣犬吠,另一旁还中着些蔬菜,地上微微潮湿,看起来是以往连续阴雨的缘故,即便是晴了多日,也还是未干。   江怀月隔着栅栏喊了两声,便跑出来了两个小孩子,一男一女,都长得粉嫩可爱,很是讨喜。   那男孩子要大上几岁,大概十岁左右的样子,更沉稳许多,那小女孩却一点都不胆怯,看见外边有人就立刻跑了过来,眨巴着眼睛看着两人,奶声奶气的道:“你们是来讨水喝吗?”   江怀月这才看见她手里拿着一个空碗,而她身后的男孩子也快走两步,手上提着一个水壶。   江怀月眉眼不自觉的柔和了下来,这几日大概有许多难民路过这里,有许多人来讨水吧!   她摸摸那小女孩的头,“姐姐不是来讨水喝?”   那小女孩又眨巴了两下眼睛,在墨宁熙和江怀月身上来来回回看了几圈儿,忽然将手里的碗扔给后面的男孩子,走到墨宁熙身前,“你长得那么美,不是姐姐吗?为什么穿男孩子的衣服?”   墨宁熙笑着摸摸她的头,“哥哥不是姐姐哦。”   那小女孩仿佛很是受用一般拉过他的手,放在自己脸颊上蹭了蹭,又问:“那哥哥不是神仙吗?”   墨宁熙在她脸上捏了一把,“哥哥也不是神仙哦。”   江怀月在一旁看得直翻白眼,心道小孩子真是好骗,你不知道他心里有多少弯弯道道,小心就让他骗了!   身后的男孩子怕是觉得自己被妹妹忽视了,有些不悦,在身后道:“回来小桃,娘亲说要小心坏人。”   那称作小桃的女孩子回头瞥了他一眼,颇为不满的嘟哝:“神仙哥哥才不是坏人。”说完又回头,“神仙哥哥不是坏人对吧?”   墨宁熙依旧温和开口,眼中盛着月光般柔和的光,“哥哥自然不是坏人。”   江怀月看着那小女孩亮晶晶的眼睛,觉得心里酸酸的,回头对那小男孩说:“你家大人去哪里了?”   那男孩子比起小桃就警惕多了,问:“你问这个做什么?”   墨宁熙安抚着小桃,握着她的小手上前,“我们并无恶意,只是遇到了下麻烦回不了家了,想在你们这里借宿几日,能不能让你家大人出来?”   “这……”那男孩子一脸为难,却还是道,“娘亲现在到田里干活去了,要晚上才能回来。”   “那你爹爹呢?”   那男孩子一听爹爹,眼里立即流露出崇拜的光芒,“爹爹是军人,现在在打仗,保家卫国!”   江怀月一愣,他的爹爹是军人吗?上前揉揉他的头,“你爹爹真了不起!”   “那是自然!”那男孩子扬起了头,一脸骄傲。   那小女孩早就自顾自抱上墨宁熙的腿,“神仙哥哥是做什么的啊?”   江怀月在旁边又翻了个白眼,插嘴道:“神仙哥哥当然是住在天上,专门造星星造云彩的!”   墨宁熙一愣,随即低头看着那小桃。   小桃竟然真的信了,眼睛里光芒更盛,“真的吗?那神仙哥哥送小桃一个星星好不好?”   墨宁熙又摸摸她的脸蛋,“哥哥造星星的东西落在自己家里了,现在造不出来,以后等哥哥能造出来了,再送给你好不好?”    ☆、寄住   即便是大人们不在家,那男孩子也自作主张的将他们请到了屋里,还礼貌的替江怀月两人倒了茶。   那男孩子名叫松子,是这个家里的独子,大概是他娘亲知道孩子父亲一上战场,便再难归来了,也看得出对他小心□□。   那男孩子将他妹妹护在自己身后:“母亲未归,我不好擅自将两位留下,你们可以现在这里歇歇脚,等我娘亲回来了,再与她商量商量。”   江怀月越看两个孩子越喜欢,粉粉嫩嫩的,又想自己家中怎么就没有个小孩子?   父亲对母亲一往情深,除了傅姨娘在没有旁的小妾,除了江凌雨江怀远,也在没有其他的兄弟姐妹了,当时傅姨娘将当年的事情说出,心知江凌雨和自己无血缘关系,她和自己争宠的心思倒是没有了,自己也更生了一丝怜悯,谁知她竟又到了歌坊做了歌姬。   傍晚时分,江怀月见日头已经西斜,那农妇才荷锄而归,见了两人,神色是掩都掩不住的诧异。   墨宁熙微微笑着对她施了一礼,道:“我二人本是夫妻,新婚不久便下江南做些生意,先是遭遇水灾,后来又在归途中让强盗抢了行李,如今是落魄无处可去,送信到了家里,也不知何时才有回音,想着先在您这里借宿几日,不知……”   江怀月听着就瞪大了眼,当初自己和他商量的时候,明明说好说两人是兄妹的,怎么又成夫妻了?   那农妇也是良善之人,又看江怀月与墨宁熙两人是那样绝世的好风姿,便一脸欣然地答应下来,“如今江南正是闹灾害的时候,偏偏你们没赶上时运,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不是,我们这百里镇又闹了瘟疫了!”   “瘟疫?”江怀月故意做出惊讶的样子,看着那妇人的目光里带了三分警惕,“这里闹瘟疫吗?”   那妇人也没有计较她的失礼,毕竟每个正常人听到自己所到之处有瘟疫肆行,都会慌乱,便解释道:“夫人不必慌乱,我们这村子里还未被波及,且安心住下便是,只是我们是农家小户,怕是要招待不周了。”   一句“夫人”,又将江怀月噎了个半死,自己还从没有让人这样称呼过。   既然二人是夫妻,江怀月便自然而然的住在了一个屋子里,她含着愤怒去问的时候,墨宁熙只是微笑一下,“这个农舍看着只有这一间空屋子了,我若是不说你我二人是夫妻,她还怎么给我们安排住处总不能你住在外面吧!我知道你是断然不肯让我住在外面的。”   江怀月便又无话可说了,他如今随看着好了,可还是时不时的咳嗽,要是真让他在外面找个地方将就了,还指不定又出什么毛病,自己还真是不敢。   可这间屋子里只有一张床,江怀月为难地看着他,睡在一间屋子里也就罢了,难不成还要睡在一张床上?即便自己向来不知礼数,可到底也是个黄花闺女……   墨宁熙看着她为难的样子,叹了口气,“没办法了,你今晚睡在床上,我在桌子上小憩便好。”可话音刚落,便又咳嗽了两声。   江怀月额上青筋跳了两下,“你逞什么能,不就是一同睡吗?本姑娘原先又不是……”话说到这里便再也说不下去,谢继……好长时间都想不起这个名字了,当初自己与他睡在一处,也是因为他身体不适,现在再看来,与如今的情形是何其相似啊。   躺在墨宁熙身边,见他沉沉睡去,又忍不住打量,谢继一张平凡的脸,偏偏一双眉眼是那么秀丽,江怀月不止一次的认为谢继是墨宁熙易了容的,可谢继身上总是带着药草味道,可墨宁熙喝了这么久的药,身上也没有沾上半丝药味,还是那种清爽的味道,江怀月知道一个人身上最难改变的,也最难忽视的。就是他独有的气味。   可两人身上味道不同,又如何能是一个人?   江怀月此时却没想到,若这个人心思细腻,又精通药毒之理,改变一下自己身上的味道,又有什么难处?   可知道之后便想,上一世就因为这个让人摆了一道,重活一回还是这么不长记性,偏偏让人骗了两回还不知道!可她又莫名的感谢,终究是这一场骗局,才让自己没有再次失去他!   最后自己能与这人相守,不论如何,都是上天垂怜。   那时,自己却已经分不清,自己死心塌地的相守一世,是因为已经爱入骨髓,还是因为那刻骨铭心的愧疚。   又过了两日都是相安无事,可偏偏第三日一早,江怀月便发现松子的脖子上长了一个小小的硬块,实在太小,他的娘亲又总是早出晚归,因此就还未发现,她却心中大惊,难道瘟疫已经传播到这里来了吗她连忙将这件事告诉墨宁熙,墨宁熙沉默了一会儿,替那孩子把了一下脉,就叹息了一声。   松子也是个通透的,大概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沉默着不知道想些什么,就连妹妹跟他玩闹也不理。   江怀月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这几日的相处,自己已经将那孩子看作自己的弟弟了,可偏偏……   “奕无襄呢还没有找到治疗的法子吗?”   墨宁熙苦笑:“我与你一直在一处,知道的也比你多不了多少。只是奕无襄若真的找到法子了,这疫病怕是就传不到这里来。”   江怀月低下头咬着嘴唇,不知道要不要将这件事告诉松子娘,还是等松子症状明显了,让她自己去发现?   不论是哪一种,都实在是太残忍了!丈夫战场未归,凶多吉少,儿子便是她的希望,可偏偏如今也命在旦夕……   “你不是聪明得很吗?倒是想想办法啊!”江怀月催促墨宁熙,即便知道自己是在强词夺理,他即便再聪明,也不是大夫啊,连神医都治不了的病自己难为他做什么?   “要是找到引魂殿的人,说不定就能找到法子。”墨宁熙沉默良久,才说了一句。   江怀月岂会不知?当初引魂殿若是不及时用解药控制,就不知前朝的人得瘟疫了,即便是玉和国的百姓也不能幸免。奕无襄过了这么久还是找不出治疗瘟疫的办法,将引魂殿的余孽揪出来问出治疗瘟疫的方法,便是他们那唯一能做的了!   当天晚上江怀月与几人一起吃饭的时候,拿着筷子半天不动,颇有些欲言又止,松子娘虽是乡土之人,眼力劲儿还是有的,就问:“夫人有什么要说的吗?”   江怀月让她一出声吓了一跳,嗫嚅着不知道要说什么,墨宁熙看了她一眼,又看看一直埋头吃东西的松子,还有在一旁将吃饭当作游戏,一粒米一粒米的数着往嘴里送的小桃,暗中叹了口气,“小月觉得在您家里住着很过意不去,说是明日带两个孩子进城,为他们买些吃食呢。”   江怀月也猜到了他的用意,奕无襄如今便是在县城里,这些村落他已无暇顾及,送到他那里,即便不能治好,延缓一下症状也是好。   松子娘立即就眉开眼笑了,“两位说什么呢。我活了这么久,还从未见过如两位一般的人物。您能不嫌弃住在我家,不知道给我家带来多少福气贵气呢!还有什么过意不去?”   松子放下没有动多少的饭菜,闷声说:“娘,我吃饱了,去睡觉了。”   小桃一听哥哥要走,连忙也把碗筷放下:“哥哥,等等我。”便忙手忙脚的跟了上去。小桃一直以来都是跟着松子睡的,也一直粘着他,粘了一天墨宁熙,让松子不高兴了一天没有搭理她,便又重新跟在松子身后了。   这一回松子却摸摸她的头,“小桃乖,小桃长大了,应该自己睡觉了。”   江怀月低下头眼泪在眼里打转儿,她想她知道松子的用意,松子也应该猜到自己是得了瘟疫了,怕和妹妹一起睡,会传染给妹妹。   又想松子娘说自己和墨宁熙在这里为他们添了多少福气,顿时心里更加难过,自己哪里为她家带来福气了,若真能带来福气,松子又怎么会得这种病?   小桃却不明白,只道哥哥是不愿意和自己一起睡了,顿时眼里就蒙上了一层水雾,“哥哥……”   松子娘在一旁皱了眉头:“松子,你做什么?你妹妹一直都跟着你,这时候怎么不让她跟你一起睡了”她以为松子胡闹,语气也没有多好,江怀月在一旁听得却是一阵心疼,一时心急差点就将松子得病的事脱口而出了。   松子咬了咬嘴唇,又抬起头恳请道:“娘,今天晚上我想自己睡。”   “哥哥……小桃乖乖的……”小桃大概是从小到大都没有离开过松子,他这么一说,那两个星辰一般的大眼睛里立即就掉下泪来。   墨宁熙也有些不忍,便走过去蹲下拉住她的小手,擦擦她的眼泪,道:“小桃乖,今晚上先跟哥哥姐姐一起睡觉好不好?哥哥说不定有自己的事,明天再回哥哥那里好不好?”   他笑的温柔,小桃又从来都是喜欢他的,再回头看松子,松子只是低着头,也不搭理她,再看看眼前神仙似的哥哥,就点了点头。   墨宁熙松了口气,又转头对松子娘说:“孩子长大了难免有自己的想法,就让小桃今天晚上先跟我们睡吧。”    ☆、夫归   江怀月看着身边熟睡的孩子,几缕月光照进来,她看见孩子的脸蛋儿红红的,伸手摸了摸,叹了口气:“松子这孩子也是个懂事的,奕无襄千万要想办法将他治好啊,不然这一家人,也太命苦了。”   良久也听不到回答,江怀月抬眼一看,那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侧颜安静平和,胸口微微的起伏着,小桃肉嘟嘟的小手还握着他垂在身侧的一根手指头。   心中不自觉的一阵柔软,觉得此刻的场景实在太温馨,简直就像一家三口一样。   不知为何,她觉得这个想法一点都不突兀,反倒心底莫名的平静温暖,她抬起头吻了吻小桃的脸颊,又凑过去,到底是不敢去吻墨宁熙,却渐渐凑近,只觉得自己的呼吸和他的胶在一起,能闻到他身上那种清爽的味道才罢休。   从瘟疫刚开始能看得出来,到发病再到死亡,原本能有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江怀月原本想着自己先将孩子带到奕无襄那里,应该还能争取一些时间,可谁知这天早上,孩子的父亲回来了。   松子娘一直待他们很好,一点不吝惜吃食,第二日早上,松子娘刚将一份炖豆腐舀出锅,在站起身,就愣在了当场。   江怀月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便看见一个身形挺拔健硕,皮肤黝黑的人站在门口,眼里隐隐闪着泪光。   “爹……”小桃一看见门口的人,眼泪就像珠子一般扑簌扑簌的往下落,跳下凳子就扑了过去。松子的眼圈也红了,走过去拉着他的衣襟,“爹……”   “你……怎么回来了?”松子娘声音有些颤抖,放下手里的东西,走过去将他身上的行李解下来。   墨宁熙两人知道这就是松子爹,连忙站起身来   松子爹朝她笑了一下,拍拍两个孩子的头,“元帅知道我百里镇染了疫病,便让我们回来看看。”   江怀月心中一动,她口中的将军,是父亲?   松子娘笑了笑,“你放心,咱们家没事。”   松子爹放下行装,看向墨宁熙两人,“这是……”   墨宁熙上前解释了缘由,那人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说安心住着就是,就在饭桌上坐了下来。   松子娘又添了一副碗筷才坐下来,见他面色凝重,就问:“这是怎么了?”   松子爹叹了一声,将筷子放下,像是心思繁重没有了吃饭的心思,“唉,那章荣轩奸贼,实在忒不要脸!”   江怀月知道章荣轩便是敌方将领,那章荣轩也是一代名将,江怀月重生之前便听过他的大名,父亲曾在边疆耗的那两年,差一点便兵败如山,不少就是他的谋划。   可怎么这一回章荣轩便是敌方将领了她明明记得这一回是阎嘉良那个草包才对啊。   这样想着,就忍不住问出了声,“怎么是章荣轩?阎嘉良去哪里了?”   松子爹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姑娘好像对边疆之事颇有了解啊。”   江怀月暗道一声糟了,自己如今只是一个生意人,又怎么能知道这么多边疆的事,就打着马虎眼儿:“我二人从京城而来,母亲又和将军夫人颇为熟识,将军的消息也灵通许多。”   松子爹看了她一眼,也不知有没有生疑,便道:“原本是阎嘉良统帅三军的,可谁知二十天前黑土国竟忽然将章荣轩这厮派去,刚到边疆便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战败了?”江怀月手指不自觉的收紧。   松子爹哼了一声,“那怎么可能,将军是何等英武,又怎么会败给这个奸诈小人只是也没讨到什么便宜,肩膀上中了一箭,不过也给了那姓章的一刀,够他受得了!”   “将军受伤了严重吗”江怀月一听见爹爹受了伤,哪里还顾得上自己的态度是不是显得太急切。   松子爹是个耿直的人,也没有怀疑江怀月的态度,“没事,只是些皮外伤,现在已经好了。”   他又看看江怀月,忽然开口疑惑道:“姑娘刚刚说自己从京城而来?”   江怀月点点头,“是啊。”她和墨宁熙原本就是假扮的从京城而来的商人。   “姑娘只是认识将军夫人吗?”他又问道。   江怀月讪讪点头,难道让他发觉什么了吗?“确实如此。”   松子爹没有看见她眼底的闪烁,舒了口气,“是我多想了。我见姑娘和将军眉宇间颇为相似,就想着姑娘是不是将军的亲人呢?”   话音刚落,却听见旁边一阵呕吐的声音,江怀月看过去,只见松子侧着头干呕,心里咯噔一下,她听郑树堂说,恶心呕吐就是疫病早期的症状。   “怎么了?”松子娘凑过去轻拍他的背,有些心忧。   松子爹眼尖的看到他脖子上的肿块,顿时手就抖了起来,过去扶住他的脖子,“这是……什么?”   松子说到底也只是个小孩子,昨天沉默了一整天,谁知道他心里有多害怕这时候就扑到松子娘的怀里,嚎啕大哭起来:“娘……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小桃什么也不知道,可是也听到了一个“死”字,也吓哭了,凑过去抱住松子,“哥哥别死,哥哥……”   松子娘看到那肿块也是一愣,随即眼泪就哗哗地落下来,“我就知道,我家这一辈子也没积什么德,这回天灾又怎么幸免?”   松子爹倒还算镇定,没有流泪,眼眶却红了,站过头去对墨宁熙说:“两位见笑了。我家有人染了疫病,就再没留两位的道理,公子若是也染上就不好了,还是早早地收拾收拾,离开吧!”   他说的是其一,其二便是家中已经混乱了,又有什么心思待客?   江怀月和墨宁熙看了对方一眼,交换一下眼神,墨宁熙才开口:“这疫病,也不是没有法子治。”   松子娘一听,抬起头:“公子说,这疫病,能治好?”   墨宁熙点了点头。   松子娘忽地将两个孩子放开,两步并作一步跨到墨宁熙身前,跪下“蹬蹬蹬”就是三个响头。   两人骇了一跳,忙去扶她,“您这是做什么?”   松子娘却跪着不起,“求公子救救我家小儿,我家就这么一个后,万万不能就这么没了啊!”   江怀月最看不过眼有人这个样子,强拉着她起身,“我们自然会救,您不必如此,您收留我们这几天,对我们照顾有加,您有麻烦,我们又怎有不帮之理?”    ☆、线索   江怀月看着两人希冀的样子,心中颇有些不是滋味,“只是,我们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救……”   她不忍心说出来,却也不得不说。毕竟奕无襄还没有找到根治的法子,而引魂殿一直到现在也还是没有消息。   第二日一早,两人便带着松子进了百里镇,已经是傍晚时分了,刚找了个客栈歇脚,便听见一阵喧闹,像是出了什么事。   江怀月将松子塞进他的怀里,“我出去看看。”   墨宁熙拉住她,“要去也是我去才是。”   江怀月挑了挑眉,她当然知道墨宁熙的意思,事事都是自己做了,自己倒像是个男人了!   可再看看他还是有些苍白的脸色,又想起奕无襄嘱咐的他一个月不许动武,也不理会他就出去了。   要是有什么危险怎么办?要是逼得他动武,又伤着了怎么办?   她可舍不得!   脑海中一浮现出这个想法,顿时自己也吓了一跳,舍不得自己为什么舍不得?   她和墨宁熙的房间都在二楼,下了楼,便看见有人在门口指指点点。   江怀月走到柜台前:“掌柜的,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那掌柜的长了一对招财大耳,看着就是个有福气的,他叹了口气:“这个人啊,总是说这疫病的根源是从高黎山上传下来的,可谁不知道,高黎山是我们这一方的神山啊这不,到处妖言惑众,怎么不令人厌烦?”   高黎山?   高黎山在百里镇以北,传说山上供奉着活佛,每年去参拜的人都是络绎不绝,却只能走到山脚。   她直觉这件事有蹊跷,难道……引魂殿的人向来善用巫术,装神弄鬼也算是他们的本宗了,难道说引魂殿的人都隐藏在了高黎山了?   在她思索的功夫,那聚集在一起的人就散去了,江怀月走上前,看着那人伏在地上瑟瑟发抖,一身污浊。   她拍了拍他的肩膀,那人身体一颤,没有抬头。   江怀月放缓声音:“你别害怕,能跟我说说,为什么你说疫病是从高黎山上传下来的吗?”   他抬起头,江怀月只见他发丝散乱遮住面容,一双眸子比常人漆黑明亮许多,一开口声音沙哑:“你信我吗?”   江怀月却不轻易许诺,只笑了笑:“那便要看看你说的是不是有道理。你愿意跟我说说吗?”   那人看了江怀月良久,江怀月又笑:“即便是没有立即说会相信你,可如今,我是唯一愿意相信你的人。”   那人终于点了点了点头。   客栈门口显然不是说话的地方,江怀月将人带回房里,仔细询问。   那人名叫苍蒙,据他所说,那日他和妹妹到高黎山参拜,要回去的时候却有一股黑气从妹妹的口鼻中钻了进去,而第二日妹妹就得了疫病,他的妹妹是第一个得疫病的人,之后,就陆陆续续有人得疫病,而他也发现,一开始得疫病的那几个人都去过高黎山。   墨宁熙听完,就皱了眉:“你是说那黑气引起得疫病?”   苍蒙点了点头。   他又问:“为什么那黑气只攻击了你妹妹,却没有攻击你?”   苍蒙眼底流露出一丝慌乱:“我……我看见那黑气,就立即掩了口鼻……”他忽地抬起头来,目露凶光,“你们问我这个有什么意思?我活下来难道错了吗?我活下来道成了你们怀疑我的理由了?”   江怀月示意他安静下来,“我们只是疑问而已,你这种反应,倒显得你心虚了。”   墨宁熙却又问:“你是怎么知道,刚开始得疫病的人都去过高黎山?”   苍蒙刚刚让江怀月一句话说的缓和的脸色又青了起来,“你还是不相信我我觉得怀疑,就特地留意了,都是乡亲们,这又是什么难事?”   墨宁熙点了点头,“你说的对,确实不是难事。”说完突然十指如飞,一下扣住他的口,就往他的嘴里扔了一颗红色丹药。   那人捂着脖子剧烈的咳嗽,“你……你喂给了我什么?”   墨宁熙一笑:“你说的对,我确实还是信不过你,不过你倒是有些用处,就用一些能让你为我所用的法子。”   江怀月诧异的看着墨宁熙,“你给他喂了毒?”   墨宁熙一笑,随即转身就走,“每天辰时,找我来要解药,就不会毒发。”说着转身就出门去了。   苍蒙眼神满是愤恨,墨宁熙走了,便只瞪着江怀月。   江怀月叹了口气,“我只说是我相信你,他怎么样我可做不了主。”见苍蒙仍然是一脸不愤的不说话,又摇了摇头,“如今只能委屈你跟着我们了,放心,事情解决了,会放了你的。”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他们怎么看都不像是寻常百姓,再说寻常百姓,又怎么会对这让人闻风丧胆的疫病这么关心?   “你若真是好人啊,我们就是你的救星!”江怀月半点也不谦虚,说完就也走了,又觉得这苍蒙也是可怜,便吩咐了店小二给他送了些吃的,还送了热水和衣裳。   墨宁熙的怀疑没有错,这人身上真的疑点颇多,他看上去落魄,浑身脏污,简直和乞丐也没有什么两样,可她却觉得这人实在不简单,单单是那双漆黑的眸子,也让他和常人不同。   她没有直接回自己房间,而是又去找墨宁熙,一推门,却是尴尬不已。   “你……”墨宁熙此时刚将衣袍褪下来,正搭在衣架上,只着了一件里衣。   江怀月脸色一阵青一阵红,早早的就要睡觉了?事情还没完,就没想到自己还会来找他?   墨宁熙见她推门而入也是一阵愣了一愣,随即笑起来:“你……你莫不是和我睡得久了,自己睡不着了吧?”   江怀月定下心神,咳了两声,自己这时候再说害羞就矫情了,抱也抱过,吻也吻过,他那时候生病的时候自己也没少照顾他,可她就是控制不住的脸红了。   以往不是形势所迫,便是在做戏,还有就是自己神智混沌,还可以找理由的,这回可是……   她终究还是为自己找了理由。   “你觉得,苍蒙说的有几分是真的?”江怀月大有破罐子破摔的意思,坐在他的床上。   墨宁熙将蜡烛一根根的点上,房间里立时透亮。   江怀月撇撇嘴,除了睡着,墨宁熙总是将自己的房间里弄得很亮,一个角落也不许是阴暗的。   以往在墨府的时候,江怀月总是在自己窗边的软榻上坐着,这客栈里没有软榻,她倒是不客气,就在自己床上坐下了。   他没有答话,而是也不管她还在自己床上坐着,就开始收拾床铺,边道:“我哪里知道他说的有几分是真只是我们现在除了他说的话,也没有其他的线索了。”   “那……那……我们要做什么”他没有意识到自己还在吗?   墨宁熙已经上了床,坐着倚在床头上:“先找奕无襄和七皇子吧!总归要先顾着松子的病,看看奕无襄有什么法子没有……而引魂殿的事,让七皇子做就是了,我们只做个帮扶便行了。”   江怀月僵直着身子点头,突然有点后悔在他床边坐着了,可这时候又不好再起身,“那……苍蒙呢你真给他吃了□□?”这倒真是出乎江怀月的意料了,墨宁熙向来讨厌药味,当然毒也不例外,又怎么会随身带着□□?   再说江怀月以为,墨宁熙虽是黑心肝,却也是不屑于用毒的。   这她倒是真没想错,墨宁熙果然说道:“我哪里有什么□□,不过是些补药罢了,随身带着也麻烦,倒不如给他吃了,顺便吓唬吓唬他,也算物尽其用了。”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里透着慵懒,像是已经有了睡意。   江怀月听着他的声音,脑中一热,顿时更坐不安宁了,也就没想到他说的那补药就是奕无襄给他调养身体的,等想到的时候,又是气得火冒三丈却无可奈何了。   她“哦”了一声,这时候只想着离开,“那……你休息吧……我……”她站起身来。   刚走到门口,却听身后的人又开了口:“怎么难道不是要在这里睡吗?”   “我……我……”江怀月回头,看着床上那人,青丝半遮着脸,眼眸闪烁的光芒比任何时候都柔和,灯光为他镀上一层朦胧的光,她知道墨宁熙从来就是好相貌,这时候看着只觉得美的惊人,一时间,脑袋里竟真有个想法,留下来算了!    ☆、怀疑   忽然,墨宁熙别过头,也不再搭理她,就躺了下来。   江怀月猛的回神:“我……我走了。”   “嗯。”墨宁熙轻声应了一声,和刚刚调戏她的时候判若两人,声音里透着倦意和不耐。   江怀月又看着被子里的那人,张了张嘴,却只是觉得尴尬,立即飞奔出去。   墨宁熙待她走远了,才翻过身来叹了一口气。   明明知道她已经忘记了,心里却还是觉得不舒服。明明以往朝夕相处的人,现在却像是隔着一条河一般看得见却够不着,让他心里莫名的不舒服。   心中烦闷,久病未愈的身体也跟着不舒服,胸口又是一阵真的烦闷恶心,他紧紧按了两下,吐出一口浊气,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睡去。   江怀月脚步飞快的回到自己房间,长长舒了一口气,她觉得自己怕是喜欢上墨宁熙了,在梦境里的时候自己对他的感觉,如今是确确实实感觉到了。   上了床踢掉鞋子,却怎么也闭不上眼,恍恍惚惚中睡过去,却又是一个迷离的梦境,这一回却是自己和墨宁熙的大婚,他眉眼含笑,一身红色装扮更让他长身玉立,可梦中的自己却满是纠结,想嫁给,又不想嫁。   他挑了自己的盖头,自己清楚地看到他眼中闪烁的欢喜,却急急的低下了头,有过了许久,他叹了口气,便在桌子上坐了下来,交杯酒没有动,喜烛一寸寸的烧光,自己也静静的坐着,整整一夜,腰背都僵硬了。   …………   奕无襄看着自己面前出现的两个人,诧异极了,他此时一身狼狈,全身都沾满了药味儿,江怀月颇为嫌弃地看着他:“几天不见,怎么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奕无襄现在一手拿着药杵,一手不时搅动着颜色气味诡异的药汁,难得呆愣了许久:“你们怎么来了?你们来做什么?”   听墨宁熙说明了缘由,奕无襄关注的却不是高黎山瘟疫什么的东西,用一种江怀月看不懂的眼神盯了他良久,冷笑一声:“你给那什么苍蒙吃的药是什么?”   墨宁熙还未开口,江怀月就插嘴:“他说是你给他的。”她昨晚做了那么一个梦,早上起来心情也莫名的低落,头脑倒是清醒了不会少,又怎么会想不明白大概是墨宁熙嫌药苦,便将奕无襄给他的药当作骗人的药了。   幸好那些药只是固本培元,要不还真的成了□□了。   奕无襄听了果然脸色就变了,接下来几天都没给墨宁熙好脸色,既然墨宁熙在他身边了,而且以前的药也让他拿去骗人了,奕无襄便天天又拿出一个时辰给他煎药,药苦的让江怀月闻都不敢闻。   终于有一次墨宁熙在喝完药之后,捂着嘴喘息了好一阵子才平静下来,忍不住问道:“你不是要研制治疗瘟疫的药吗?怎么还有功夫天天给我煎药?”   奕无襄当时就笑了,语气里也满是情深意重:“就算外面得瘟疫的人再多,跟我也没有什么关系啊,还是你更重要一点。”话落,便端着药碗走了,要多无情有多无情。   对此,江怀月只能在一旁笑话他自作自受,却还是不忍心递给他一颗蜜饯。   两人将消息带给慕容埙,也在县衙住了下来,几日下来,慕容埙的人也带来不少消息,几乎就已经确定了引魂殿的余党就是在高黎山上了。   每日苍蒙都会准时到墨宁熙这里来拿药,江怀月在一旁看着苍蒙原本面黄肌瘦的脸一日一日的圆润起来,不由得心里直翻白眼儿。   要说墨宁熙将苍蒙控制住有什么用,在江怀月看来就只有一件事:带孩子。   两人住在县衙,松子看到县衙门口的官差就害怕,似乎不愿意跟他们住在那里,再说即便是松子乐意,江怀月和墨宁熙带着他也实在不方便,便索性将他交给苍蒙照看。   几日下来,苍蒙倒是和松子混得熟络了,真相是兄弟一般。   江怀月零零碎碎的事忙了几日,也几日不见松子,是在挂念的紧,奕无襄每天都会将控制瘟疫的药让苍蒙一起带去,也不知道他病情发展如何了。   这日午时不等苍蒙前去取药,江怀月和墨宁熙便到客栈去看他们。   江怀月原本想自己去就是,墨宁熙连日和慕容埙商讨怎么对付引魂殿,时不时会流露出疲惫,她自然是不想让他再瞎折腾。   可墨宁熙只淡淡的说了一句:“可是我也放心不下。”江怀月便立即不再坚持。   松子是她和墨宁熙两人带出来的,她放心不下,墨宁熙一定也是满心挂念啊。   即便自己回来会和他说松子如今的状况,可又怎么比得过他亲眼所见?   一进门,便看见松子正拿了一支笔,在写着什么。桌子上收拾得干干净净,茶杯茶壶放到一个角落,一大块空着的地方放着纸墨笔砚,苍蒙站在他身后看着,两人屏气凝神,专注的连有人推门而入都不知道,房间里一时静极了。   江怀月走过去,看到纸上歪歪扭扭的写着一个“松”字,旁边散落的纸上有几张写着“松”有几张写着“子”,还有几张写着“桃”。   苍蒙这是在教孩子写字呢!   松子看见江怀月来了,便抬起头,笑得开心极了,“姐姐你来看我了?”   江怀月点了点头,摸摸他的脑袋。   松子又看向还站在门口的墨宁熙,“哥哥也来了”虽说江怀月和墨宁熙二人是假扮夫妻,可松子和小桃却执拗地喊他们哥哥姐姐,好在他们这样喊,江怀月还听着舒服些,便刻意的不去纠正。     墨宁熙也点了点头,走上前来拿起他的字,点了点头,赞赏道:“字写得不错。”   松子倒是不大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江怀月看他脖颈上的肿块倒像是小了一些,不禁惊奇,问:“这几天还难受吗?”   松子摇了摇头:“这几天吃了苍蒙大哥的药,已经不难受了。”   苍蒙插嘴道:“怎么是我的药,不是告诉过你这要是从神医那里带来的吗?”   “可是……”松子神色有些犹豫。   江怀月轻笑了一下,“谁的药都没关系,只要能让你的病好了就行了!”   松子乖乖的点了点头。   江怀月在一旁坐了下来,拿起几张纸反反复复地看,对苍蒙道:“倒是想不到,你竟然也是个会知识的。”   苍蒙笑了一下,“小时候家境还是不错,读过几年书,因为认得几个字。”   “那你妹妹呢想来也是个知书识礼的人吧”江怀月又问道。   一听见他妹妹,苍蒙的脸色就僵了一僵,随即恢复正常:“妹妹学的东西,也都是我教的,会的只是一星半点儿,哪里算得上是知书识礼?”   江怀月点了点头,又像是忽然想到他妹妹去世一样,向他道了歉。   离开之后,江怀月才将自己的疑问说出来,“你觉得,苍蒙是普通人吗?”先不说他身上其他的疑点,就是跟他在一起的松子病情莫名其妙的好转,便让她不得不怀疑。   若松子真的是和其他人一起用药,为何其他人只是病情得到了控制,而松子却已经快好了说是体质问题,江怀月是不信的。   “若是我未怀疑,骗他吃药做什么?”墨宁熙道。   江怀月愣了一下,话说她原本还真的一直以为墨宁熙这样做,只是因为不想吃药而已。可如今看来,他从一开始就有了谋划的可能性更大。   墨宁熙又道:“你看在百里镇,瘟疫盛行的方位是什么?”   江怀月一想,其是瘟疫真的是集中在那么几个地方,东南方向,南方,还有西方,而北方、东方只是零零星星的几个而已。   是了,若真如苍蒙所说,瘟疫是人们去高黎山祈福的时候带下来的,又怎么会分方位呢?   “你的意思是……”脑海中仿佛浮现出什么。   墨宁熙点了点头:“对,第一个可能,苍蒙是好人,知道高黎山上有瘟疫的线索,故意编造这个指引我们调查。第二个可能,苍蒙是引魂殿余党,故意放出线索,引我们上钩。”   “他手中会不会就有治疗瘟疫的药?”江怀月问道,他手中应该是有,就算是没有也一定有治疗的法子,要不然松子的瘟疫又怎么会好转?   墨宁熙点了点头,“他应该是有,而且从他肯为松子治病来看,第一种可能更大些。”   “不管是那种可能,这苍蒙只怕都不简单啊!”江怀月叹了口气。   “不止苍蒙不简单,连我们带松子来这里找奕无襄,都怕是有人故意为之。”墨宁熙悠悠的叹了口气,直到如今,那个村子里也只不过是松子一个人的了疫病而已,偏偏又正好在他们寄住的家里,而他们刚到,就得知了高黎山的消息,天下哪里有这么凑巧的事?    ☆、迷离   走到县衙门口还没有进门,耳边便“嗖”地一声,江怀月下意识地伸手一接,却是一个飞镖,上边拴着一条白色布条。   “这是……”江怀月看向墨宁熙,看来是有人比他们更沉不住气了。   墨宁熙接过布条,却见上面写着:“三日后高黎山孽贼有行动。”   “高黎山上有叛贼吗”江怀月疑惑道,或者有朝廷的细作要不然怎么会高黎山上的情形掌握得如此清楚?   墨宁熙淡笑一声,“这与我们无关,只管将这东西交给慕容埙便是。”   说着便真进了府去找墨宁熙了。   江怀月有些疑惑,墨宁熙这几日看起来实在奇怪,有时候就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可跟慕容埙讨论的时候一点都不含糊,真搞不清楚他到底想的是什么。   自己踱回府内,心底总有一处闷闷的疼着,不剧烈,却也让她忽略不了。   回到房内,却见奕无襄在那里等着自己。   “你不去研究药方,跑到我这里做什么?”她走过去劈手就将奕无襄手中的杯子夺下来。   “你……”奕无襄愣了愣,“连茶都不舍得让我喝一口真是小气!”   江怀月哼了一声,“我哪里是心疼茶,只是你浑身一股草药味儿,粘到我的杯子上可怎么好?”   “说正经的,你到底来我这里做什么?”一下子打断他要出口而出的抱怨,现在正经事都忙不过来,还哪里有工夫和他说闲话?   奕无襄恨恨的看了她一眼,又拿起另一只杯子自己倒了茶喝了,才道:“你看着墨宁熙,不管发生什么事,高黎山,都不要让他去。”   江怀月刚要再去抢他的杯子,听到他这句话手一顿,“我?为什么?我看着他,难道我也不去了不成?再说他想要做什么又与我有什么关系?我又怎么看得住他?”   “你……”奕无襄没有想到她会拒绝,“你知道他的身体……”   “就只是受了伤不是,这么长时间应该早就好了吧?”江怀月打断他,“再说他的行动我哪里能管得了?你未免太高看我了。”   “之前你不是答应我要照顾他吗?”奕无襄让她一阵抢白,更是惊讶不已,依据自己的推断,江怀月现在脑中上一世的景象应该会越来越清晰,对墨宁熙的感情也会越来越深才是,让他照看墨宁熙,她又怎么会这种态度?   江怀月冷着脸,“当时我只是因为他替我找解药受的伤,心中有愧而已。可说回来我中毒也是他的缘故,我又照顾他这么久,应该是两清了。”   “两清?!”奕无襄长大了嘴巴,他竟然说两清,“难道你觉得,自己和他之间只是恩情吗?”   “不然呢?”江怀月淡问道,“要不然还能是什么关系难道我照顾他,就要和他有什么别的关系吗?”   气氛顿时冷了下来,奕无襄攥紧了拳头又松开,窗外沙沙的风吹树叶声尤为明显。   又过了一会儿,奕无襄站了起来,“总之,你这次必须要看住他!直到如今,我便不再瞒着你了,墨宁熙不是受伤,他身体有疾,而从京城到江南压制你毒性的药也是用了他原先治病的药!若不是为了你,他病情就不会加重!”   江怀月“哦”了一声,“那也怨不得我,又不是我让他生病的。”   奕无襄胸口剧烈的起伏了两下,“你……你知不知道,那碧琉璃,是百毒不侵的宝物他将这个给了你,还抵不了一个小小的凤尾翎?”   江怀月手一颤,总算有了些反应,却还是说,“我只是想要解药,凤尾翎若真是无药可解,他用这么个百毒不侵的药也是力所应当。”   奕无襄气得脸色发白,深深吸了两口气,丢下一句“随你”,便拂袖而去。   江怀月看着他的身影,心中暗笑,果然是有问题,不知奕无襄有问题,墨宁熙也有问题,还有自己,也是有问题。   从她做第一个梦开始,就已经开始怀疑。   从京城一路到江南,自己吃的东西中时不时会有一股怪味道,那时怀疑就更深。   自己梦境看到的一切,都实在太过真实,若是一次,自己还只当是个普普通通的梦境,可两次三次,而那些细节又是那么清晰而合乎常理,她就不能只当她是个普普通通的梦境看待了。   若是照奕无襄所说,墨宁熙对自己实在太过关心,实在不像是只有童年的交情那么简单,那这便是一种可能,自己重生之后,忘记了一些东西,照梦境中看来,很大的可能是和墨宁熙的一段情。   然而还有另一种可能……   她曾听父亲说过,南疆有一种巫术,以药为引,便可控人心神,摄人魂魄……   她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奕无襄让自己看着墨宁熙不要去,那自己这一次不仅不能看着他,若是他不想去,自己还要撺掇他去。   …………   一切在自己意料之中,即便慕容埙和墨宁熙两人知道,那次送的信很可能是个陷阱,慕容埙也安排那天晚上前往高黎山。而墨宁熙有怎么会不去?   江怀月是和墨宁熙一起的,可等了些时候,还不见墨宁熙出来,便去他的房间找他。   可刚走到门口,就听见了面的争吵声。   说是争吵,不过也就是一个人在骂,另一个人沉默着不说话罢了。   江怀月嘴角弯了弯,看来奕无襄说不动自己,便打算亲力亲为了。   刚刚想推门而入替墨宁熙解了围,就听见奕无襄气急败坏的声音:“好!好!你一意孤行,可别怪我不提醒你!像上一次一般再落的那么个结果,可别来找我!”   江怀月脚步一顿,上一回上一回什么又落得个什么下场?   又过了一会儿,江怀月终于听到墨宁熙出声,他先是叹了口气,随即又像是叹息一样:“你明明知道,即便是再来这一回,我还是会和以往一般选择……”   奕无襄听了他这句话更生气了,“你……”只说了一个“你”字,便没有了下文。   “嘭”的一声推门而出,奕无襄看到门口的江怀月一愣,随即大跨步的从她身边走了过去,又走了两步,忽然停下脚步:“江怀月,我最后再提醒你一次,有些错犯一次就够了,别再犯第二次!”   说着,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江怀月见他走远,走进屋里看见墨宁熙按着胸口低声咳嗽,脸色也像是更苍白了几分,江怀月替他倒了一杯茶:“看你的样子,还是不去的好。”   墨宁熙就着她的手喝了茶,“你怎么也这样说?”   江怀月心中叹了一声,看他这个样子,现在这个时候做什么都是勉强吧?   “我看奕无襄倒是挺关心你的。”江怀月又劝,“他是大夫,你多听听他的话对自己没害处。”   谁知墨宁熙却哼了一声,“他是多管闲事。”   “奕无襄怎么会甘心跟着你?而且我之前在京城明明看到他和谢继在一起的。”江怀月为他抚着胸口,这动作在他病中那几日已经做得顺手了,这时候也不觉得有什么。   “当时我得知谢公子有心疾,便让奕无襄替他调养几天。”墨宁熙随口就说道,江怀月看向他的眸底只见一片澄澈,还隐隐有些倦意,其他的便再也寻不见。   “他就这么肯任你使唤?”   墨宁熙又叹了口气,“他是为了报恩,寄忧谷原本就对神农谷有恩,而我的母亲又救了奕无襄一命。”   江怀月点了点头。    ☆、行动   高黎山数百年便被人称作是神山,可江怀月到这个地方来,却是感觉到一股阴诡之气。   慕容埙的暗卫已经得到足够的情报,若是没有什么差错,这次行动便不会失败。   慕容埙也查清楚这一次高黎山的行动,便是将瘟疫传播到整个百里镇以及和它相邻的两个镇子,若是他这次行动成功,先不说会有多少无辜百姓因此丧命,就是引起的混乱,也够他们焦头烂额了。   江怀月打扮成一个侍女的模样,悄悄潜入引魂殿内部,与墨宁熙接应制造混乱,趁机潜伏进一个小队。慕容埙收到信号后再高黎山之外发起进攻,里应外合,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而江怀月和墨宁熙两人在趁此机会,找到瘟疫的解药。   “喂喂,那边那个新来的!”一个身形健硕的男人招呼,江怀月故意当作没听见的模样向前走。   她就是要吸引这些人的注意,越多人越好。   她低下自己的头,小碎步快步往前走着,手里还像是拿了什么东西。   “喂!”那人意识到不对,快步上前。   江怀月也越走越快。   “快!拦住她!”那人一声大喊,周遭的人便都围了上来,江怀月趁此工夫洒下一阵□□,便遁逃了。   …………   春锦罗帐,暖玉温酒,美人歌舞,这哪里是圣地,从外面看着,不过是纨绔公子寻欢作乐的地方。   “圣主!圣主!不好了!!”一人匆匆忙忙的闯进来,声音在一阵温软歌舞中显得尤为突兀。   主座上却是一女子,一身红衫,却独独让她穿出了几分冷峭,她将手中酒杯往桌子上重重一放,歌舞顿时停了下来。   一片寂静,那闯进来的人却顾不得她的怒火,“圣主,不好了!出事了!!!”   那被称作圣主的女子抿了抿唇,有喝了一口酒,声音带着一丝不耐烦:“什么事?”   “圣主,不好了,有人……有人闯进来了!”那人结结巴巴的终于将一句话说完,跪在地上一动不敢动。   圣主嗤笑一声,“不过就是进来个人,捉住杀了就是了,有什么好大惊小怪?”   那人战战兢兢,谁不知道眼前的女人就像是一个恶魔一样自从上一代圣主去世之后,她杀死了原本应该继承圣主之位的师兄,要是暗杀,他们这时候也不会这么怕她,偏偏她是在圣主继位的时候发难,几招就将她的师兄杀死。   那时候她手执青剑,目光凌厉,一副唯我独尊的样子,让他们不得不服。   这几年来她雷厉风行,手段果决狠辣,就连四大长老最后也对她心服口服,只是她不仅手段很,连心也是真狠,如今引魂殿上上下下已经没有一个人不怕她。   那人硬着头皮说道:“圣主,怕是不仅进来一个人这么简单!南方与西方两座粮仓失火,西南方向三处防线发生爆破,如今……如今已经大乱了!”   圣主坐直了身体,这回才有了些惊讶:“什么?!”竟然有人敢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如此猖獗!难道是那七皇子自己苦心经营这么多年,就是要替自己的老祖宗出一口气,如今眼看就要成功了,七皇子不过是一个黄毛小儿,又怎么斗得过自己   她冷笑一声,“将护卫一半留下,一半调过去,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也一定将乱贼给我抓住!”   藏在房顶上的江怀月心中暗笑,她倒还真是高看了这女人。   突然从屏风后面出来一个人形,江怀月瞳孔缩了缩,有些不可置信。她……她怎么会在这里   那女子开口:“圣主,您就不怕,这是调虎离山之计?”   是江凌雨!江凌雨竟然和引魂殿的人勾结在一起!江怀月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已经真心对待的妹妹,竟然投靠了敌人!   “砰,砰……”她的心猛跳了两下,又开始头痛。这种感觉……让自己信任的人欺骗的感觉……好像似曾相识……   头痛欲裂,仿佛无数绵绵密密的针扎着一样,江怀月不敢再呆在这里,她记得上一回,自己这样头痛的时候最后晕了过去,这时候怎么能暴露?   圣主突然出来的人眯了眯眼,她出来做什么?   “圣主。”江凌雨行了一礼,“这可能是调虎离山之际。”   “嗯”圣主又拿起桌子上的酒杯喝了一口,“怎么说?”   江凌雨转头问那个闯进来的护卫,“粮仓损失如何?爆破造成的伤害怎么样?”   那人看了圣主一眼,圣主示意他说下去。   那人这才敢接着说:“我等营救及时,粮仓损失并不严重,爆破的地方也不是什么重要的地方……”   圣主皱了眉,这样听起来,只是一些不痛不痒的损失而已,难道真如江凌雨所说,是调虎离山之计?   可她却也不允许有人在引魂殿放肆,她又吩咐道:“只派两个小队先看看情况,其他人随时待命!”   …………   江怀月快速离开,只觉得脑海中一片混乱,大量杂乱的声音,杂乱的景象充斥而来,让她眼前昏花,找了一个隐蔽的角落扶着墙喘息调整,再也不敢乱动,自己怕是没用能力参加这次行动了,不过自己该做的都已经做完了,这个地方……   她靠着墙坐下来,抬眼看了看,眼前一阵昏花,景象影影绰绰看不清楚,不过她能断定这个地方一定是安全的,引魂殿的人一定找不到,只是……自己这个状况,要是自己人失败了,或者成功后也一直找不到自己,情况也是不大妙。   昏昏沉沉的不知过了多久,脑中疼痛减轻了不少,只是还是一片混乱,恍恍惚惚看见许许多多的景象,却又看不清楚,令自己神智更加不清晰。   忽然一只微凉的手握住自己的手腕,随即一道温润的声音:“怎么了?怎么在这里?”   江怀月睁开眼,看见墨宁熙含笑又带些担忧的脸,忽然一股暖流从手心里传了过来。   “你……”脑中清明了不少,张张嘴却没有说出话来。   “别动。”那人又开口,抓住自己的手将一股绵延不息的内力传了过来。   江怀月忽然想到他这时候还不能妄用内力,赶紧开口制止:“别,你现在不能……”   “你要是不好起来就麻烦了。”墨宁熙笑着说,他还真没有那么弱不禁风,他一直觉得是奕无襄危言耸听罢了。“平时看你挺健康的样子,怎么在关键时候就掉链子了?”   江怀月翻了个白眼,她就知道从墨宁熙嘴里,几时说出过好话来?   不一会儿,江怀月已经觉得好了许多,脑中也已经清明起来了,连忙挥开墨宁熙的手,去看他的脸色,看着只还是像以前一样微微有些苍白,才松了一口气。   墨宁熙看着她紧张的样子,胸中一暖,像上一世一样,最后的那几年,她也是像现在这样不管什么时候,眼中总是最开始就看见自己。   他微微笑了笑,“没事,要不要去看看热闹?”   江怀月愣了一愣,“什么热闹?”   墨宁熙扶她站起来,“慕容埙已经进来了。”   江怀月嗯了一声,又想到江凌雨,叹了口气,“走吧。”说起来慕容埙能成功闯进来,还真多亏了江凌雨能提醒呢!    ☆、记忆   江怀月承认,就算是上一辈子,自己也还是没有看走眼,眼前的男人,就算没有皇子的身份,也依旧又能让女子倾心疯狂的本事。   他立于马上,夜风吹起他的墨发,手里拿着一柄长剑,目光寒凉,浑身上下透着冷厉,眼前与他相对而立的便是江怀月之前见到的圣主。   如今引魂殿一干人让慕容埙团团围住,地上横横竖竖躺着多具尸体,鲜血流了一地,胜负已见分晓,不管在做什么,都已经是负隅顽抗。   江怀月闻着这血腥味有些作呕,回头看墨宁熙,却见他神色淡然,与以往一般无二,问道:“你那么怕喝药,这血腥味倒是这么容易就接受了?”   墨宁熙笑了一下,声音小的让江怀月差点听不到:“都习惯了。”   江怀月愣了一下,习惯了血腥味墨宁熙一个在京城中娇生惯养的贵公子,怎么习惯这种东西?   她正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墨宁熙又淡淡开口:“仔细看着,防着发生什么变数。”   江怀月叹息一声,对身边的墨宁熙道:“慕容埙动作还挺快,我们算是来晚了,都没什么看头了!”   墨宁熙牵着她的手走出去,“别担心,少不了你看的!”见慕容埙视线朝这里看过来,对着他点了点头,在他身侧站定。   江怀月环视一周,却不见江凌雨的影子,不禁皱了眉,他是趁乱逃了,还是在刚刚一场恶战上不甚丢了性命?   圣主一脸愤然,“你们……你们是如何……”   慕容埙声音冷冽:“我么还是该庆幸你是破了那所谓的调虎离山之计。”   圣主一愣,随即脑中所有的线索都连接在一起,原来……   江怀月冷笑一声,他们要的就是让圣主以为这是调虎离山,他不敢将大部分部队调离,正好给了他们机会,他们的目标不是边防的人,而是被调离的小队。   圣主手段狠辣,虽然引魂殿势力壮大的迅速,可如今人心涣散,又让慕容埙一击而溃,已经人心涣散,大势已去。   圣主跌坐在地上,发簪散落下来,狼狈不堪,抬起头来,妆容已见憔悴,唯有那一抹红唇依旧蛊惑人心,一阵冷风吹来,她自嘲地笑了笑,“想我庄红焰一生苦于心计,为了引魂殿,为了能为我以往含冤而死的先祖报仇,褪下小儿女的姿态,不惜以身饲虎,去学那恶魔一般的做派,谁知如今竟落得如此下场……”   “不是。”慕容埙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叹息一半的声音,“不是这样啊,圣主。”   江怀月回头看去,只见一士兵打扮的人站了出来,看他的脸却是苍蒙,他那一双原本就比常人黑许多的眼眸,这时候在夜色中显得更加明亮,却也更加阴寒。   果然如此,江怀月早就料到苍蒙与引魂殿脱不了干系,如今看来,他倒是和这个庄红焰还有些渊源。   庄红焰诧异地抬头,看见他的脸浑身一震,“你……怎么是你?你不是……”   “师妹,我还没有死。”苍蒙难得的笑了一下,眼里竟流露出温和的神色,江怀月一愣,师妹苍蒙是庄红焰的师兄   苍蒙的目光立即让庄红焰像刺猬一般竖起了刺,歇斯底里地喊着:“你为什么还没有死你七年前就应该死了!!!你还活着做什么!”刚刚的对峙中庄红焰受了重伤,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情绪波动,顿时一大口鲜血就喷了出来。   苍蒙叹息一声,上前两步俯身看着她:“真是抱歉,我又回来了,来向你报仇!”   庄红焰明显身子一僵,接着就又听苍蒙冷下声音:“你杀死了我妹妹,你还记得吗?”   庄红焰身子又是一颤,记忆深处一个细枝末节蓦然翻涌而来……   那是自己第一次向苍蒙宣战。   苍蒙有一次下山,不知从什么地方带回来一个眼睛黑亮的小女孩。那女孩生的粉雕玉琢,眼睛和苍蒙一般无二,都黑亮的像是深不见底的深渊,一眼望进去,就怕是再也出不来了。   她以为这个孩子只是苍蒙一时兴起带回来的,那时又急于表现自己,就找了个理由,将那女孩杀害了。   “那个孩子……那个孩子是你……妹妹……”她这回神情终于有了一丝变化,似是茫然,悔痛,还有什么更深更深的,让江怀月看不懂的神色。   苍蒙眼中也带了一丝痛恨,拳头紧紧的握起,转头对慕容埙道:“七皇子殿下,这个人……可不可以交由我来处理”   慕容埙怔愣片刻,缓缓摇了摇头:“不行,她是玉和国重犯,应该交由朝廷处置。”   江怀月叹息一声,是啊,即便他们的私人恩怨再重,慕容埙也不可能将她交给个人来处置。   苍蒙思索了片刻,忽然道:“殿下,不如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慕容埙皱眉,“什么交易?”从他们的对话中看来,苍蒙应该是在七年前就已经离开引魂殿了,他身上还有什么能让自己心动的东西难道他还藏着引魂殿的秘密?   江怀月灵光一现,上前一步:“你手里有治疗瘟疫的方法?”   苍蒙赞许的点了点头:“你要是想从庄红焰手里拿到解药,几乎是不可能的,而我手上恰恰就有鼠疫的解药。如何?七皇子反正是要将庄红焰斩首,不如顺水推舟,将她交给我。”   百里镇瘟疫已经越发严重,江怀月一路沿着百里镇的官道走到高黎山,处处可见形容枯槁的病人,还散发着腐臭之气,奕无襄虽然已经有些眉目,可若是不及早处理,不仅鼠疫更加严重,就怕是还会引起其他的病症。   江怀月忍不住插嘴:“殿下,我们已经擒住引魂殿余孽,当务之急,便是要将疫病治好!”   慕容埙思索片刻,点了点头,若是引魂殿首领畏罪自杀,自己也能向父皇交差。   “殿下!”江怀月向苍蒙索了药方,便听见慕容埙身边的人忽然低声说道,“抓住一个可疑之人。”   江怀月回头看去,正是江凌雨。   慕容埙疑惑的皱眉,“这是……“他看向江怀月,”这不是将军府……”   江怀月张了张嘴还未说话,便听见江凌雨开口,“七皇子认错人了,我是苏家人,和将军府无半点关系。”   慕容埙一怔,当初傅姨娘死的时候,个中渊源自己也是知晓的,可当初他们不是化干戈为玉帛了吗,江凌雨怎么……   又转念一想,江凌雨此时在高黎山,恐怕和引魂殿一事脱不了干系,她急着撇清关系,怕也是因为心中有情,怕连累他们?   墨宁熙上前两步,站在江凌雨身前将她扶起来,声音清浅,“若我猜得不错,你父亲原本就是引魂殿的护法,而二十年前苏家灭门,不是因为山匪,而是朝廷有所察觉,派人做的,是吗?”   江凌雨先是一愣,抬起了头:“你……”   慕容埙在一旁听着直皱眉,难道二十年前,父皇就已经察觉引魂殿的动作了吗那现在他一定是有了万全的准备,让自己来这一趟,难道只是为了试一试自己的能力吗?   江凌雨忽然全身都抖了起来,红了眼睛,忽然发狂一般拔下自己的簪子向墨宁熙刺去,江怀月心中一紧,飞速上前运了十成内力一把推向江凌雨,墨宁熙也是一惊,一个闪身先将江凌雨推开,回身一挡,江怀月一掌便打在他的身上。   墨宁熙身形不稳退后两步,胸口又泛起疼痛,暗道那碧琉璃果然是神药,她功力增长不少。   江怀月一愣,连忙扑过去扶住他的身子,心中一阵烦闷,压抑不住怒气吼道:“你做什么她要杀你你还救她!你什么时候这么无私了怎么从不见你对我这么好心?”   墨宁熙胸口一阵阵烦闷,奕无襄让他不懂用内力,还真是有他的缘由的,他闭目忍过一阵疼痛,睁开眼安抚道:“她现在还不能死,你这一掌下去,一定会要了她的命。”   江怀月听完却怒气更盛,“会要了她的命那你的呢你以为你现在是有多好你这么不顾惜自己,难道是想再死一次?”   墨宁熙心底一颤,“小月,你……”   江怀月说完这句话,自己仿佛也是一阵懵懂,用力敲了前自己的额头,“我累了,这里的事差不多了,我先回去了!”   说罢,便松开扶着墨宁熙的手,向慕容埙告了辞,便离开了。   墨宁熙看着她离开的身影,站在原地久久回不过神,她……是已经记起来了还是,只是有些影像   “墨公子,墨公子。”墨宁熙听见身边有人喊自己,才回过神,见慕容埙正看向自己,神色有些忧急,“墨公子,没事吧?”   墨宁熙摇了摇头,低声咳了咳,“没什么。”   慕容埙松了口气,墨宁熙是丞相之子,墨丞相权倾朝野,父皇也要礼让三分,若是他在自己这里除了什么意外,就有些麻烦了。   海宴生平,国家繁荣,君臣就必须要相安无事。   “墨公子,江凌雨交由我即可,你也回去休息吧。”   墨宁熙点了点头,便也离开了。    ☆、第 46 章   三日之后,皇帝下旨,第一道:召江怀月,墨宁熙,慕容埙三人回京,慕容埙此番功不可没,立为太子。   第二道:为墨宁熙,江怀月两人赐婚。   江怀月没有说什么,只是脸色不好就是了。她将谢继委托的东西交给水家庄庄主,那人愣愣的说自己不认识谢继,江怀月也没说什么。   一路回京的途中,江怀月都是神色淡淡的不说话,可要是墨宁熙又不舒服了,依旧是无微不至的照顾着,可脸色却不是怎么好。   墨宁熙看她这个样子,也大致是明白了什么,却也未曾点破。奕无襄半夜出去,却总是看见墨宁熙房间彻夜通亮,几次警告他熬夜对他身子不好,他只是笑笑说自己知道了,可入了夜之后,照样是一坐就坐到天亮。   “你这是做什么?”奕无襄终于忍不住去质问墨宁熙。   墨宁熙只是叹气,说他这一回或许是做错了,若是一开始就告诉江怀月,或许就没有那么多的事发生,如今却后悔也来不及了。   说着,又低头咳了起来,奕无襄看着他掌心的那一抹鲜血,眼皮直跳。   江怀月在门外静静的看着,直到他咳出血来才上前,拿了帕子替他细细的擦了,叹了口气,“这原本就是我欠你的,你要报复我,我也无话可说,可你将自己弄得这么狼狈,是做什么?”   墨宁熙再也忍不住将她拥进怀里,一声一声说着对不起,说他没想要骗她,只是上一世他们爱的那么刻骨铭心,而这一世,她却将自己给忘了……   江怀月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一下一下的捶打他的胸膛,说我记不起来你就瞒着我我记不起来你就骗着和我一起来江南,我记不起来就活该让你欺负你就那么相信我和你江南走这么一遭,我就能爱上你?   墨宁熙凑过去吻上她的唇,一直吻的她身体发软,“你说你是不是又爱上我了?”   江怀月这下子连否认都否认不了,他这一吻,自己反应是什么再明显不过,却还是不服气的嘟哝,“是你说的已经可以相忘,我就是忘了你也没什么!”   墨宁熙又吻吻她的头,不停地说是是是,你已经忘了,这下子我让你再想起来。   江怀月又埋头在他怀里哭,终究是自己年少轻狂,负他良多,可在自己面前,什么都像他错了一样。   上一世他诈死的时候,重逢时也是自己一直哭,一直哭,哭得他一直说对不起。   这一世他伪装成谢继,让自己和他一起来江南,不过是因为自己将他忘了,他又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还记得慕容埙,他害怕自己又遇上他,又爱上他重蹈覆辙。   奕无襄在一旁看得眼皮直跳,明明一个人刚刚才咳了血,这两个人就你侬我侬,不知道治病要紧吗   他咳嗽一声,再咳嗽一声,两人却置之不理。   他气愤的往外走,看来这病是不用治了!有了娘子,还要大夫做什么?   江怀月慌忙拉住他,又替墨宁熙把了脉,开了方子。   出去抓药的时候,江怀月偷偷问他墨宁熙现在身体是什么情况。   他只说好好照顾着就行了。   不过是之前受了伤,又连日操劳没有好好调养,他的身子自小就比常人弱一些,难免会病的重些。   只是这些话他没有对江怀月说,让她担心着好了!   后来,江怀月知道真相之后,把奕无襄的祖宗都骂了个遍,自己担心的半夜睡不着,生怕身边的人又一病不起,他还在悠哉悠哉的喝茶赏花。   可转头还是要小心翼翼地照顾着,这人是没什么大病了,可换季的时候一阵冷风,就有能让他风寒一回,让自己担心一回。   许多年之后,慕容埙已经做了皇帝,国泰民安,风雨生平。    他费尽心思经营多年,最后还是皇帝一道圣旨。   有时候命中注定了,是你的跑也跑不掉,可不是你的,夺也夺不来,慕容埙有帝王之命,也是个好皇帝。   她带着和墨宁熙的第二个孩子小橦回将军府,江夫人眉开眼笑逗着大孙子,说这京城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和你一样疼夫君的了。   江怀月只是笑,先不说自己对他有愧,自己爱他,已经刻入骨髓了,自己高兴对他好,又有什么不可以   又是一年冬,江怀月又缠着墨宁熙,要为他梳头。   梳着梳着,眼泪又掉下来了。   自己何德何能,能得这个人两世全心全意的爱   墨宁熙看着她哭得涕泗横流,只是笑着不动,任她梳着。   “宁熙哥哥,你还记得我念的那首歌谣吗”   墨宁熙点了点头。   江怀月就又念了起来,“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堂……”   “宁熙哥哥,这一回,你还不是新娘子呢!”   墨宁熙回过头抓住她的手,“这首歌谣,在你做新娘子的时候,已经念过了。”   落雪纷飞,落在窗棱上,落在外面的梅花枝上,落在墨宁熙静卧的那一块青石板上。   墨宁熙领了江怀月出去看雪。   江怀月笑了一笑,“还吹笛子吗”   墨宁熙摇了摇头,“吹什么笛子,我给你作一幅画吧。”   如今当年的清流才子年纪已经大了,新起之秀层出不穷,这清流才子之名,也已经是往事了。可他的才华,却随着时间沉淀下来,比当年更甚。   江怀月看他画的那一副寒梅雪景,之浅浅的勾勒了几笔,就画出了神韵,不禁笑道:“宁熙哥哥,你这画工,就是不为官了,当个画师也能养家了!”   如今墨宁熙是当朝太傅,官衔虽高,却是个闲职。旁人都为他不平,江怀月却觉得这样正好,墨宁熙身子还是不大好,她可舍不得让他操劳。   墨宁熙看着那一幅画,寒梅傲骨,就像自己身边这人一样,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战场风云,她总是免不了的。   可如今的女将,却为了自己退下战场,只守着自己,他不说这是委屈了她,他知道,不管是对自己还是对她,相守这一世,都是莫大的幸运。   “小月,我替你画出一年四季的景色,好不好?”   “好。”   我不仅要让你替我画出一年四季的景色,还要让你替我画出一生的景色,不只有春夏秋冬,还有每一年每一年的点点滴滴,还有耄耋之年的时候,两个老人的相依相偎。 作者有话要说:  这样完结吧~~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布受天下】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